這方子果然十分見效，到了睡前，嚴(yán)楷的鼻涕收住了，也不咳嗽了，讓容昉夫婦大為驚詫。

　　不過，這對于李霽而言，并非好事。

　　嚴(yán)楷和李霽住在一樓，入睡前，漪如聽到嚴(yán)楷又精神百倍起來，嘰嘰喳喳說著話，讓李霽給他講故事。

　　往日，漪如聽著樓下的動靜，會安然閉眼，由著他們?nèi)ァ��?yán)楷纏人的功力，漪如是知道的。他天生會撒嬌，要是盯上了誰，無論那人是什么妖魔鬼怪都定然無法拒絕。跟他住在一起，能有一個人替漪如擋住他的糾纏，實(shí)在是一件美妙的事。

　　但現(xiàn)在，漪如卻有些不忍心。

　　她知道李霽今日跟自己一樣，不曾歇息，方才回來的路上，他打了好幾個哈欠。

　　漪如躺了一會，起身來，披衣走下樓。

　　樓下的燈已經(jīng)熄了，黑燈瞎火。漪如走到樓梯半腰上，隔空喚道：“阿楷。”

　　李霽和嚴(yán)楷的說話聲都戛然而止，少頃，嚴(yán)楷應(yīng)一聲。

　　“你上來，”漪如道，“今夜跟我睡。”

　　嚴(yán)楷頗是詫異：“姊姊不是說不許我上去么。”

　　漪如不容辯駁：“我改主意了，讓你上來就上來，快些，帶上枕頭。”

　　嚴(yán)楷不明所以，雖然似乎不大樂意，但他一向不敢在漪如面前使性子，乖乖地答應(yīng)了。

　　漪如回到床上，鉆進(jìn)被子里，沒多久，嚴(yán)楷抱著枕頭走上來。

　　“姊姊為何非要我來。”嚴(yán)楷嘟噥道，“我還想讓阿霽講故事。”

　　漪如讓里面讓了讓，道：“講什么故事，阿霽也不過與我同齡，能知道多少。”

　　“知道的可多了。”嚴(yán)楷隨即道，“他知道好多好多的神仙，天上的地上的海里的都有。他還去過許多地方，姊姊見過南洋的夷人么？阿霽方才正跟我說他去南洋時見到了許多，他乘著比呂公那艘還大的大船去，路上遇到了海盜，還打了起來。”

　　漪如想了想李霽的樣子，有些啼笑皆非：“海盜跟江洋大盜一樣，兇狠得緊，他不過是個小童，哪里能打得過人家。”

　　“打得過。”嚴(yán)楷篤定道，“姊姊不知，阿霽可厲害了，他不是還救過姊姊？”

　　是我救了他。漪如心道。

　　她沒有跟嚴(yán)楷爭論的欲望，催促道：“快躺進(jìn)來，你穿著單衣露在外面不冷么？”

　　嚴(yán)楷也覺得冷了，忙鉆進(jìn)去。

　　在長安的時候，姊弟二人有時也常會像這樣睡在一處。他和漪如都愛粘著容氏，容氏無法，就時常讓嚴(yán)楷睡到漪如房里，將這姊弟二人一起哄睡之后才離開。

　　只是漪如重生之后，這等小童性情全然消失，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像這樣跟嚴(yán)楷躺在一起。

　　嚴(yán)楷雖然換了個地方睡覺，卻還是一樣的精神，又纏著漪如給他講故事。

　　漪如望著漆黑的紗帳頂，想起了自己小時候是何等煩這個弟弟，那等切身體會的記憶，現(xiàn)在又回來了。

　　她著實(shí)困得很，將心一橫，看著他：“你想聽故事？什么故事都聽么？”

　　嚴(yán)楷撇撇嘴，道：“姊姊莫不是又要給我說那些什么大家閨秀遇到俊俏公子的……”

　　漪如愣了愣，這才想起來，自己小時候給嚴(yán)楷講故事的時候，似乎確實(shí)總喜歡講一些閨閣小書上看來的東西。

　　“自然不是。”漪如隨即道，“我說的這個，你定然從來沒聽過。”

　　嚴(yán)楷登時來了興趣：“是什么故事？”

　　漪如笑了笑，緩緩開口，給他講了一個山中白骨化作的妖怪，如何變成人，到鄉(xiāng)村里誘拐孩童，然后把孩童帶回山里吃掉的故事。

　　嚴(yán)楷開始還覺得新鮮，時不時問這個問那個，后來，就不說話了。

　　尤其是聽到漪如說，那老妖專喜歡夜里出沒，專盯著說話多的小童下手的時候。

　　對于他的反應(yīng)，漪如毫不意外。想當(dāng)年，她第一次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也跟嚴(yán)楷這般大。給她講這個故事的人，是府里的一個老仆。聽了之后，漪如一連做了好幾天噩夢，甚至看到那老仆就覺得害怕。沒多久，那老仆被派往田莊里管事，漪如也就再沒敢聽人說鬼故事。不過，這故事她一直記得，如今拿來改一改，嚇一嚇嚴(yán)楷卻是正好。

　　果然，嚴(yán)楷不再出聲，縮在被窩里，緊緊依偎在漪如身旁。

　　漪如講完之后，問：“還想聽么？”

　　“不想了。”嚴(yán)楷道。

　　漪如笑了笑，摸摸他的頭：“那便好好睡覺，明日還要起來陪外祖父外祖母他們出門。”

　　*

　　第二日早晨起來，漪如穿好衣服，帶著嚴(yán)楷下樓去，只見李霽已經(jīng)不在。

　　林氏身邊的兩名仆婦正在疊著衣物，見姊弟二人起來了，忙拿著厚衣服走過去，給他們穿上。

　　“昨夜轉(zhuǎn)了風(fēng)，愈加冷了。”一名仆婦道，“夫人吩咐我等來給公子女君添衣，說切不可再著了涼。”

　　漪如往四下里望了望，問她：“阿霽去了何處？”

　　不待仆婦答話，嚴(yán)楷道：“阿霽練劍去了。”

　　“練劍？”漪如一愣。

　　“女君住樓上，每日又起得晚，興許不知。”另一名仆婦笑著道，“每日清早，天才剛剛亮，李公子便要跟著汪全到園子里區(qū)，練練筋骨，習(xí)習(xí)武。我聽說，從前李公子起得更早，常常天不亮就要起身，如今跟著小公子和女君住一起，怕吵著你們，這才遲了。”

　　“李公子可真是個體貼人，生得俊俏不說，還知情識禮。”

　　“正是。”

　　仆婦們說著，吃吃笑起來。

　　漪如詫異不已，看向嚴(yán)楷。

　　嚴(yán)楷也看著她，理直氣壯，一臉“我早與你說過”的神色。

　　姊弟二人洗漱完畢，走到堂上去的時候，容昉夫婦和呂縉祖孫已經(jīng)坐在一處用早膳。

　　見漪如和嚴(yán)楷來到，容昉有些不滿：“怎起這般遲？定然又是阿楷昨夜不肯睡，纏著你姊姊也睡不著，是么？”

　　嚴(yán)楷自知理虧，臉上卻笑嘻嘻的，隨即撲到林氏懷里，撒嬌說自己餓了。

　　林氏忙讓人端了早膳來，讓他和漪如坐到身旁用膳。

　　“聽說，你昨夜與你姊姊睡二樓去了？”林氏問他，“先前不是和阿霽住在一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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