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碗水端平
盛康寧睜開眼,直瞪瞪的盯著頭頂上灰色斑駁的天花板,頭還有些昏昏沉沉的,聽到外面傳來的說話聲音。
一滴淚,滑下盛康寧的眼眶。
滾燙了冰涼的面龐。
她回來了!
回到十七歲這一年。
門外是后媽楊春玲的聲音。
帶著哭腔。
虛偽至極!
她這個后媽,在父親和外人面前慣會做人。
呵!
應該說這個女人在所有人面前都特別會演戲!
整個家屬院的人都知道楊春玲對她盛康寧好,比對自己親生女兒都好。
盛鳳嬌和盛鳳香兩人身上還會穿一兩件打了補丁的衣服。
盛康寧就沒穿過有補丁的。
以至于外人都說楊春玲這個后媽對盛康寧那是沒得說,盡心盡力。
衣服是穿給外人看的。
楊春玲只能在別的地方找補回來。
比如一天三頓飯。
只要吊著她的命餓不死就行,至于奶奶王翠蓮,一開始就不喜歡盛康寧,盛康寧吃沒吃飽飯,她才不管,在王翠蓮心里,惦記的只有她那寶貝孫子盛衛東,別說盛康寧了,就是盛鳳嬌和盛鳳香都得靠邊站!
門外是后媽楊春玲的聲音。
“康寧對下鄉這事兒這么抵觸,都是我這個當后媽的做得不好,要是真有個什么好歹,咋辦,已經兩天了,水米未進,不行就讓鳳香跟衛東下鄉吧!
鳳香雖說比康寧小點,但懂事兒!衛東又是男孩,等鳳香跟衛東他們姐弟倆回來,我跟他們好好說說!康寧畢竟不是我親生的,讓康寧下鄉,外人知道了,只會說我這個當后媽的偏心!”
說到這里,楊春玲輕嘆一聲。
“誰讓我是后媽呢!做得好了,外人只會說應當應分,做得不好就落下一個惡毒的名聲,咱家衛東以后還要說媳婦兒的,不能讓外人說道,算了,這事兒就這么定了,讓鳳香跟衛東去!鳳香這孩子長得沒康寧好,人也老實,去了反倒不容易出事兒!
康寧那模樣長得太惹人,人又年輕沒經歷過事兒,萬一在鄉下被人哄了去,嫁到農村,那一輩子可就毀了!”
房間里的盛康寧冷嘲的一笑。
她這個后媽可真會說話。
說鳳香懂事兒,不就是告訴父親,她盛康寧不懂事兒唄!
這是隨時隨地上眼藥啊!
這會兒話說得好聽,最后下鄉的人還不是她跟鳳香兩個。
果然就聽到奶奶王翠蓮不高興的哼了一聲。
“楊春玲!你是不是傻!兒子金貴還是她一個丫頭片子金貴!丫頭你對她再好,那也是外姓人,將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兒子就不一樣了,一個男孩子要是沒有工作,將來怎么說媳婦兒,你讓衛東下鄉!
你這個賊婆娘,這么好的工作憑什么給她一個丫頭片子,我不同意,這事兒我做主,這份招工給咱家衛東!
好不容易弄到一個罐頭廠招工的名額,這可是我家紅旗費了不少勁兒弄回來的,哪能便宜了一個丫頭片子,你給康寧那白眼狼,哼!
人家現在大了,翅膀長硬了,又是她姥姥帶大的,跟咱們可不是一條心!
好好想想吧!平時怕這個說怕那個說,你是不想別人在背后說三道四,可衛東跟鳳香是你親生的,你就忍心!你想一碗水端平,那就讓鳳香跟康寧一起下鄉!我孫子衛東進罐頭廠!”
楊春玲面上一喜,偷偷去看自家男人盛紅旗的臉色。
說實話,她心里何嘗不是這么想呢。
這份工作要是給了兒子衛東,回頭給衛東說媳婦兒就穩當多了。
但這話絕對不能從她一個后媽嘴里說出來,不然,外面那些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
這就是當后媽的難處。
見自家男人一臉的不耐煩,楊春玲覺得這事兒差不多要成了。
楊春玲嘆氣道:
“說起來,康寧雖不是我親生的,可我是真喜歡她,咱家三個姑娘里面,就數康寧長得最好,要是沒有下鄉這檔子事兒,等康寧年滿十八歲后,就她這條件,
怎么也能嫁進一個干部家庭!外頭都說我對康寧好,其實我這當后媽的也有私心,要是康寧嫁得好,將來咱家衛東不也能跟著她這個姐姐沾光不是!”
婆婆王翠蓮就不喜歡盛康寧,冷哼一聲。
“你說你這人,自己也生了兩個姑娘,咋地,在你眼里,鳳嬌長得不好?我瞅著咱家大孫女才是個有福氣的!鳳嬌有工作,將來肯定差不了,你可別犯傻,鳳嬌跟鳳香才是你親閨女!不是從你肚皮里出來的,就是隔了一層!你還指望她將來對咱衛東好!你這是說夢話呢!”
盛康寧的父親盛紅旗眉頭一皺:
“媽,康寧也是你孫女!”
王翠蓮輕哼了一聲,閉上了嘴。
盛紅旗才繼續:“鳳香跟康寧下鄉,姐妹倆一起也能有個照應!”
楊春玲聽后一臉為難。
“這不大好吧!”
說完對著門那個方向努了努嘴,壓著聲音。
“康寧還鬧著呢!”
婆婆王翠蓮就見不得兒媳婦這個樣。
白眼一翻。
“她有什么好鬧的!自己出門問問,哪家閨女有她的日子好過的,人家都說沒娘的孩子早當家,你看她懂事兒嗎,平時是缺她吃了還是缺她穿了,那回買新衣服沒給她買,
還鬧絕食,嚇唬誰呢!真想死,就一根繩子往房梁上一扔,還用得著絕食!
一副千金大小姐的架子擺在那里,好像咱們家誰都欠她似的!
現在家里有難處了,那不就得丫頭片子上!
怎么滴,還想讓自己的弟弟下鄉去受苦受難呀!哪有這樣的姐姐!要我說她要是一直堅持不下鄉,那就是喪良心!”
最后喪良心這句話聲音老大了!
生怕盛康寧聽不到似的。
楊春玲強忍著心里的那份喜悅。
眼瞅著眼角眉梢都要翹起來了,也盡力忍著,往下壓。
“娘,話不能這么說,外頭人知道了,只會說我們當父母的偏心,這一碗水沒有端平!”
奶奶王翠蓮哼了一聲。
“一碗水端平也得分什么事情,下鄉這么大的事情,可由不得她鬧!你對她再好將來也會嫁到別人家去,就這罐頭廠的這份工作,你要是給了她,哼!
我就這么跟你說吧!就她那沒良心的樣兒,等她進了罐頭廠,有啥好處,也不會往家里帶!
衛東就不一樣,我自己的孫子,什么品行我知道,衛東比她有良心!
再說了,她一個丫頭片子,能跟兒子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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