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郁婳沒想到，他竟然還會做夢。

        自從他脫離世界控制以來，都是他給別人織夢，這是他第一次陷入夢境。

        還是一個不怎么美妙的噩夢，夢中有一只黏人的蟒蛇死死地纏著他，他掙扎不得，最后被困在蟒蛇充滿占有欲和攻擊性的懷抱中。

        郁婳睜開眼，低低地呼吸了一下。

        狹窄的宿舍床上，少年發絲微微浸濕，出了些許細汗的冷白皮膚顯得愈發光彩照人。郁婳微微側頭，就看見支著下巴正在打量他的寧霽。

        郁婳微不可見地一頓，眨了一下眼睛像是有些迷茫地問：“怎么了？”

        寧霽換了動作，臉上浮著一絲古怪的笑意搖了搖頭，什么也沒說。

        見狀，郁婳眼神掃了一遍宿舍沒有發現江驍的身影。

        江驍難得起這么早。

        還是他睡的太久了，起的遲了？

        郁婳看了一眼鬧鐘上的時間，蹙了蹙眉，時間還早。

        寧霽還在看他。

        他的眼神幽深，莫名的令郁婳想起了江驍的眼神。

        在某個輪回中。

        江驍就是這樣掐著他的下巴，居高臨下地打量著他的臉，目光一絲絲像刀割般犀利地移動。

        當時的郁婳比現在還虛弱，離魂飛魄散沒有多遠。

        江驍伸出手，捏緊了他的下巴，掰過來看了看，又掰了回去。

        確實是挺漂亮一張臉。

        江驍目光微動，他接下來的話郁婳到現在都沒有忘記——“你就是靠這張臉來勾引寧霽的？你知不知道，寧霽最討厭的就是你這種小妖鬼了……”

        ……

        ……

        郁婳的臉色煞白。

        寧霽打斷了郁婳沉浸在回憶里的思緒，露出了擔心的表情看著他說：“你的臉色有點差，沒睡好嗎？”

        他一只鬼魂哪還有睡得好不好一說？

        郁婳聞言摸了一下自己的臉，聲音有點低：“沒事，就是做了個噩夢。”

        今天的陽光還算明媚燦爛，洋洋灑灑地從厚重的窗簾里透出來些許。寧霽站了起來，走到窗戶邊上“唰”地一下拉開了窗簾。

        陽光有些刺眼，郁婳下意識瞇起了眼睛。

        陽光投在了寧霽身上，卻沒有半分溫暖的模樣，反而更襯得他神色冰冷。郁婳以為是自己看錯了，眨了一下眼再看時，寧霽的神色已經恢復了正常。

        寧霽看了他一眼，說，“江驍已經去教室了，你今天要去教室嗎？”

        走出宿舍，郁婳才發覺學校內的氣息的確摻雜了幾分古怪，看來離他猜想的劇情也沒有多遠了。

        教室內，聽課時學生們的表情愈發呆滯起來，甚至有一兩個無精打采的。

        郁婳進來的時候正好看見江驍不怎么愉快的表情，他和郁婳一樣，正皺著眉在打量教室內的學生。

        寧霽反應淡淡，徑直坐下。

        郁婳也就和江驍對視了一眼就匆匆移回了視線，沒有多看。

        校園內處處古怪，郁婳一整天都跟在寧霽身旁沒有分離，直到晚上——

        宿舍中，江驍不知道從哪拿回來幾瓶罐裝的啤酒，甚至當著寧霽的面遞給了郁婳一罐。

        江驍一拉椅子坐下，仰頭就灌了一大口。也不知道他今天是怎么了，居然會拿酒到宿舍。

        寧霽有潔癖，怎么會同意他在宿舍喝酒？

        郁婳本來想說自己不能喝酒，但是他看了一眼寧霽的神情，發現寧霽并沒有阻攔。

        寧霽坐在他的床上，甚至慢悠悠的看了他一眼，黑色的漂亮瞳仁在燈光下明明暗暗。

        他再回頭，看江驍也沒有收回手，動作就那樣像是僵持著，就像是等著他接過似的。

        郁婳不想喝，他酒量太差，而且這種酒他喝了說不定會難受。

        寧霽當時看出他的心中所想，體貼的說：“不用擔心，江驍的酒處理過了，你可以喝適量，不會傷身體。”

        郁婳不打算喝，只能轉移話題，故作關心江驍說：“你成年了嗎？”

        江驍愣了一下，那張立體俊美的臉上破天荒出現怔愣的神色。

        “……當然。”

        江驍反問，“你不會還沒成年吧？”

        郁婳沒回他，看著寧霽也拿起了一罐啤酒喝了一口。

        江驍也喝了一口，他動作比寧霽灑脫不羈多了，算是灌了一大口。

        宿舍內的小桌邊，郁婳發愣的盯著手中的酒瓶看著。

        他也不是不喜歡喝酒，恰恰相反，他雖然酒量不好，但是從前特別喜歡喝酒。

        片刻，他舉起瓶子微微喝了一口。

        郁婳本來只是隨意地抿了一小口。但是那酒剛剛入喉，他就輕微的皺了一下眉，覺得有些不對勁。

        這不是普通啤酒嗎？

        怎么這么烈？

        郁婳喝醉前還迷迷糊糊地想著有點不太對勁，下一秒，他的腦袋就已經磕到了桌子上。

        一聲不輕不重的悶響。

        寧霽沒有伸手替郁婳擋一下臉，也許久沒有動作，就是這么看著郁婳。

        許久后，他伸出手指，蒼白冰冷的指尖摁在郁婳的臉上，留下一塊紅印。

        他問，“涂山……是誰？”

        江驍原本已經站起了身子想走，看到他這副神情愣一愣才憋出來了一句：“你也別太過分了。”

        但指尖在鬼魂皮膚上流連的少年連頭都沒抬，看到小妖鬼皮膚上出現紅痕，反倒微微起了興致，眼神中隱隱有種說不出的意味。

        江驍腳步頓了一下，還是一推椅子離開了。

        宿舍的門被砰了一下關上，看來江驍的力道還不輕。

        郁婳被關門聲驚了一下，眼皮子動了一下，但又沉沉的閉上了。

        ……

        ……

        已經過了11點。

        學校的宿舍已經熄燈了，但是他們的宿舍顯然還沒有。

        沒有宿管會來他們的房間查房，這也是江驍敢這么大膽的原因。

        寧霽在自己的床頭開了暖黃的小燈，他在床上躺了一只漂亮的小妖鬼，在這個燈光下郁婳的皮膚更加如白金般漂亮。

        床上少年濃密的睫毛如蝴蝶振翅般顫抖，過了些許他才睜開眼睛。

        他剛才做夢，夢見有人壓著他親吻著他的皮膚，即使他再怎么掙扎也無法逃脫。

        郁婳稍微清醒了一下，手不由自主的摸上了自己的臉。

        他覺得臉有點痛，像是被什么東西大力的鉗住了一會。

        郁婳只喝了一口，卻頭疼的不行，一轉過頭，映入眼簾的就是寧霽的臉。

        宿舍內一片平靜，江驍在自己的床位上不知在翻閱什么古籍。

        而寧霽，也捧著一本書在翻看。

        郁婳隨意一掃，就掃到了復雜的八卦以及風水圖，映入眼簾的就是——“乾為天，坤為地，震為雷，巽為風，坎為水，離為火，昆為山，兌為澤。”

        而寧霽好巧不巧地停在了“坎卦”，最差的一個卦象——屋漏偏逢連夜雨。

        郁婳眨了眨眼睛，剛抬起手，寧霽就看了過來。

        他的眼神在此刻倒是挺溫柔，也許是此刻的暖黃燈光，渲染出了一種溫馨和諧的氛圍。

        江驍見郁婳醒了，也把書一合，關掉了自己床頭的小臺燈。

        看這模樣是要入睡了。

        郁婳沒把心思放在江驍身上，而是看向了寧霽。說實在的，他的確有一副好皮囊。

        他清冷的眉眼在暖黃的燈光下邊有些模糊，被涂抹上了一種溫暖的色彩，平日里的清冷感也減少了。明明剛才他喝的酒比郁婳多多了，但那深黑的眼珠依然保持了冷靜。

        他甚至還能冷靜的繼續學習。

        寧霽不愧是氣運之子，他擁有著比常人更強的控制力。

        睫羽濃密，皮膚冷白，就連搭在書上的手也骨節分明，完美地符合所有手控的幻想——不過當然不包括郁婳。

        郁婳臉色蒼白，一雙水墨色的瞳眸卻亮的驚人，皺了一下眉問：“我剛剛是不是喝醉了？”

        寧霽聞言輕輕笑了一聲點頭說，“你確實喝醉了，只不過喝了一口就直接睡著了。”

        “你的酒量不太好，以后記得少喝點。”寧霽沒有說不讓他再喝酒，而是說讓他少喝點。

        郁婳“嗯”了一聲，他猶豫了一下又問：“那我喝醉了，有沒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出格的事？”寧霽合起來書，指尖輕輕地點了幾下封面，一下一下像是敲擊在郁婳的心上似的。

        郁婳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呼喚系統了，見寧霽這個反應，忍不住呼喚了一聲系統：“我剛才沒有露出什么破綻吧？寧霽有沒有問我什么問題？”

        系統的電子音有點像是老機械，被卡了很久才出聲：“……宿主，剛才氣運之子一直在詢問你，涂山是誰？”

        被寧霽這么一搞，連系統都忍不住好奇的一問：“涂山是誰？”

        郁婳的臉色一僵，沉了一下。

        “他除了問這個還問了什么嗎？我有沒有回答什么？”郁婳又飛快地問。

        他懷疑剛才的喝醉就是寧霽的手段，不然他的酒量再怎么淺也不可能一口就倒。

        喝醉了的郁婳粉白的臉色紅了起來，燦若桃花的面容愈發光彩稠麗，和平常吸足了陽氣一樣。

        寧霽當然還問了其他的，他問的就是江驍一直以來最關心的那個問題——“你接近我究竟是為了什么？”

        不過令郁婳慶幸的是，據系統所說，他只字沒有吐露。

        ——只不過喊了幾聲“涂山”而已，只有一個姓，甚至連名都沒有。

        少了江驍的那一盞燈，宿舍明顯昏暗了些許，唯一的亮光就是郁婳身邊這盞燈。

        寧霽正好就迎著這盞燈，燈光將他的高眉骨挺鼻梁顯襯得更加漂亮立體。

        可現在，郁婳只覺得寧霽唇角的弧度令他微微提起了心，緊張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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