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大家樂舞臺
如果不是經歷了一世 這會兒的周秋萍肯定手足無措,趕緊逃之夭天。
可現在她不怕呀,相反的,大家的熱情鼓舞了她,她身上的熱血在沸騰,她跟著興奮起來∶"好,一首《但愿人長久》送給大家,希望所有人都能平平安安,長長久久,千里共嬋娟。"
這首歌她會唱,不會唱之前,這首詞她就會背了。
當初還是盧振軍在村小學當老師時教他們背的呢。也不知道是因為下河村的革命火焰不夠旺盛,還是教授的人本來就是革命的象征,反正誰也沒說他們這幫小學生學這種軟綿綿的古詩詞有什么不革命。
周秋萍覺得自己唱的最多就是一般,她也沒專業學過唱歌,最多自己干活的時候嘴里哼唱兩聲。
沒想到臺下的反應卻極為熱烈,一首歌唱完了,鼓掌聲,口哨聲,跺腳聲不斷。還有人大喊∶"再來一首!"
主持人詢問下一位表演者的意見,得到對方點頭首肯之后,他才詢問周秋萍∶"要不要再來一首"
周秋萍已經亢奮了,完全不知道緊張。大家的鼓掌叫好聲,洶涌如波濤,讓她像飄在空中,又像浮在海面上,總而言之,腳就是踩不到地。
她唯一為難的事∶"我會唱的歌不多,能唱完的就是《小城故事》。""""
伴奏老師笑了起來∶"那就《小城故事》。"
這一首唱完,臺下的叫好聲更多,可周秋萍肚里沒貨了。再說又不是唱卡拉ok,她還能沒完沒了地霸占舞臺啊
她將話筒還給主持人,笑著跳下臺。
余成和陳自強都朝著她拼命鼓掌,陳自強還開玩笑∶"什么感覺呀大歌星!"
周秋萍雙頰滾燙,走路都像踩在棉花上,結果一開口就是商人本色∶"感覺就是如果在深圳開k tv生意一定好。"
余成和陳自強都茫然∶"什么ktv"
周秋萍解釋了一句∶"就是卡拉ok。"
這回陳自強明白了,余成還是滿頭霧水。當前者再度幫他翻譯,讓他明白就是交錢唱歌時,他完全理解不能。咋唱個歌還要交錢
陳自強伸手指著排隊交報名費的人群∶"你問問他們,愿不愿意交這個錢你去溜冰場溜冰,你去舞廳跳舞要不要花錢既然它們都要錢,唱歌為什么不要"
當聽說卡拉ok還要提供唱歌伴奏帶以及話筒時,余成才勉強接受唱個歌也要掏錢的規矩。
他感嘆了一句∶"深圳的味道就是錢的味道,什么都離不開錢。"
聽到他說話的人都哈哈大笑,還有人拍著余成的肩膀,語重心長∶"靚仔,要好好掙錢啊,不然靚女就要跟別人拍拖啦!"
臺上的表演者跳起了霹靂舞,大家的注意力被吸引了過去,又開始鼓掌叫好。
周秋萍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感覺還是滾燙。
余成問了她一句∶"要不要吃冷飲"
深圳人這么會做生意,如此熱鬧的地方,當然少不了賣小吃的攤子。
周秋萍點頭,有點不好意思∶"我請你們吃雪糕吧。"
她渾身都熱騰騰暈乎乎的,實在太需要吃點涼的讓自己冷靜一下。
三人沒有繼續擠在觀眾群中,主要是往邊上靠,默默地退場。
音樂聲漸漸遠去,等他們走到觀眾圈外圍時,周秋萍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她回頭一看,瞧見個滿頭大汗的中年男人,后者氣喘吁吁∶"靚……靚女,有沒有興趣來我們夜總會唱歌呀"
周秋萍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還以為對方說的是卡拉ok。看到她在臺上唱的如此興奮,所以現場招攬客人了。
沒想到中年男人已經談起了薪酬∶"你是新人,還沒有客人捧場,一場先給35塊錢,客人送的花另外算錢。當然啦,你也不要擔心。你人靚歌甜,長得這么像鄧麗君,只要把小鄧麗君的招牌打出去,我保證,不用幾個月時間,你一場就能拿到300塊錢。"
三人驚呆了。
這可是1988年!即便在深圳,一個月能拿到300塊錢工資也很讓人羨慕了。
周秋萍好奇不已∶"就讓我唱歌"
"對呀。"中年男人頗為熱情,"等你唱紅了,就能簽唱片公司,當真正的大明星了。"
周秋萍笑得厲害,因為太過驚訝,她甚至覺得有點荒謬,她笑著搖頭∶"不行,我要晚上唱歌的話,就沒人幫我帶孩子了。"
她倒不是對夜總會歌手有偏見。
事實上這個年代的流行歌手都是從歌舞廳唱出去的。像毛寧像楊鈺瑩像陳明,還有那個唱《愛情鳥》的林依輪,都有在歌廳駐唱的經歷。
甚至連鄧麗君,當初也唱過歌廳啊。
她拒絕,是因為她沒想過干這行。她也的確沒學過唱歌,自認毫無優勢可言。就頂著一張略有幾分像鄧麗君的臉,想要一招鮮吃遍天嗎開什么玩笑哦。
況且她現在也真看不上一天300塊錢的進賬,太耽誤她掙錢了。
中年男人十分遺憾∶"靚女,你太草率了,怎么能這么早就結婚生孩子婚姻會綁架你的人生的。"
周秋萍樂不可支,做出遺憾的模樣∶"你說晚了呀,孩子都生了,我總不能再揣回肚子里去。
中年男人這才老大不痛快地告辭離開。
余成百思不得其解∶"深圳就沒唱歌的人嗎宣傳隊什么的,都是專業歌手啊。他們怎么還滿大街找人"
陳自強笑出了聲∶"你曉得深圳有多少夜場嗎單一個羅湖,就有700多家。每天有幾萬人去消費,歌舞廳夜場日均收入在500萬元以上。"
余成大吃一驚∶"這么多錢啊!就憑深圳的夜場,都能養活—架飛機了!"
要是侯曉斌知道開個夜總會就能把經費掙出來,他們絕對會遍地開夜總會。
陳自強奇怪∶"人家為什么養飛機啊哦!你說私人飛機嗎現在倒沒看到人開。不過聽說香港的大老板有自己的私人飛機。"
周秋萍聽這兩人的交談,腦海中只有4個字∶ 雞同鴨講。
余成嘆氣∶"果然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周秋萍鼓勵他∶"打起精神來,好好掙錢。"
幾人一邊走一邊說話,漫步在深圳的萬家燈火下,感受這個城市的韻味。
街頭播放著深圳歌手演唱的流行歌∶"晚風吹過來,多么的清爽,深圳的夜色,絢麗明亮……"
是這個夜晚的真實寫照。
陳自強跟著唱起來∶"快快地飛跑,我的車兒,穿過大街小巷,燈光海洋……"
這首《夜色闌珊》自從在1984年中央電視臺的《九州方圓電視歌會》上演唱之后便走紅大江南北,到現在也沒過時。
就連余成這種17歲就待在兵營里的人都會唱。三人跟著音樂哼唱起來,經過周圍的人也加入到了他們的隊伍里,大家一起歌唱∶"我的青春,我的世界,在這時刻,如此輝煌。"
唱完最后那句∶"快快地飛跑,我的車兒,向著那明天,向著那太陽。"
在街頭偶遇的人發出一陣燦爛的笑聲,彼此揮手再見。
陳自強指著大笑著離開的女孩,興致勃勃道∶"她們是三洋妹。""""
周秋萍和余成都茫然∶"什么意思"
"就是日本三洋公司的工人。她們身上穿的就是工裝,騎的也是三洋公司發給她們的自行車。"陳自強十分愿意展示自己對深圳的了解,"她們騎著自行車上下班時那叫一個浩浩蕩蕩,還上過報紙呢。三洋妹就是這么得名的。"
周秋萍驚訝不已∶"還發自行車啊"
就是現在,自行車也不便宜,算是家庭重要財產了。
陳自強語氣復雜,帶著點羨慕和其他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日本人搞管理的確有一手。他們的工廠生產效率,我們國內的廠根本比不上。我去他們車間參觀過,干凈整潔,每個人都職責分明。人人有事管,事事有人管,說的就是他們這樣。我真擔心啊,如果我們還不快點奮起直追的話,我們一定會被遠遠地甩在后面。到那個時候,日本鬼子用槍炮都沒能征服的民族,就自己主動豎起白旗投降了。"
"不會的。"周秋萍脫口而出,"我們一定能夠趕上甚至反超。
余成不假思索∶"趕英超美。"
三人都笑了起來,這可是他們小學時代課本上經常說的話。現在說起來感覺好羞恥,卻又忍不住隱隱的驕傲。
這大概才是年輕人吧,80年代的年輕人才會一本正經討論這個話題。
陳自強本來還想帶他們去卡拉ok長長見識,可惜他們在大家樂舞臺呆了太長時間,時候已經不早了。從內陸而來的周秋萍和余成都沒過夜生活的習慣。
東道主同志只得放棄,先送人回去早點休息。他興致勃勃∶"明天帶你們好好逛逛,讓你們認識真正的深圳。"
他就讀的深圳大學是一所新辦的大學,他們的教授采取的教學方法也是最新潮的。既然研究經濟,那就先從自己生活的城市研究起。
陳自強有自信,他雖然不是土生土長的深圳人,但他對深圳的了解絕對不遜色于本地人。
余成趕緊點頭應下,暗自松了口氣。
明天再找借口對付過去吧。他雖然對卡拉ok有好奇心,但完全不想過去長見識。
因為太貴了。
按照陳自強的說法,現在深圳所有的卡拉ok和歌舞廳都用港幣標價。
一扎啤酒,一個普普通通的果盤,就是88港幣,還要加10的服務費。
那種罐裝啤酒,就那么一點,也要38元一罐,同樣得付10的服務費。
天哪!這一晚上下來,人均消費就得百元往上跑。如果換成在內地,100塊錢可以闊闊氣氣的辦一桌子菜了,不管酒水還是汽水,保準都管夠。
余成可扛不住這種高消費。
就算他們倒賣國庫券,轉手海關沒收的商品,完全可以用日進斗金來形容。但這錢,他真舍不得花。
完全沒必要啊。
他更加喜歡大家樂舞臺。
車子停在大酒店門口周秋萍和余成同陳自強揮手道別。
這一晚實在太熱鬧了,即便吹了一路的夜風,周秋萍仍然感覺自己的血在沸騰。
她得趕緊回房間洗澡洗頭,等吹干頭發之后,躺回床上慢慢平復心情。
兩人走到酒店臺階上,門童殷勤地過來迎接客人。
周秋萍正要抬腳時,突然間感覺眼前黑影換過,然后"砰"的一聲,有什么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她下意識地低頭一看,酒店大門口的燈柱和透過玻璃門射出來的大廳燈光照亮了躺在地上人的臉。
是那位前臺服務員,她仰著腦袋,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暗紅的鮮血從她的后腦勺汩汩流出來。
這個年輕的姑娘,三個小時前還在和同伴說說笑笑,約定了明天下班后要一起看電影吃冷飲還要去唱歌的姑娘,就像個破麻袋一樣從高樓重重地掉下來,摔死在他們面前。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深圳的大家樂舞臺,我查到的資料當中說法不一。有。《我們深圳四十年》這本書里的說法是到1988年,大家樂舞臺每天都開放了,想上臺演出的人報名費也漲到了5塊錢。但另一篇文章《難忘深圳大家樂》里又說是1991年之前,大家樂只每周三次開放。這筒小說采取的是第1種說法,也許與事實有出入。不過小說肯定都是架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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