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冽冬風(fēng)，如鬼魅嘶吼，漫卷著蕭瑟落葉，刮過紫禁城積雪未融的檐角。
  皇上著寶藍(lán)長袍，眉宇略有倦意，單手撐額，微閉雙眸，“可有進(jìn)展？”
  “少女被殺，許是北疆大巫師昆雅師徒所為，目標(biāo)除了文命，可能……還有余小喬。”李凌琰瞳孔微縮，眼眸中籠著一層陰霾，拱手行禮。
  說到余小喬，李凌琰不由神情凝重，太陽穴青筋隱現(xiàn)。
  皇上睜開微閉眼眸，意味深長地掃過端立殿中的李凌琰，冷聲道：“那昆雅……可與朝堂勾連？”
  “昆雅曾在柳州，揚(yáng)言受請甄家，但我觀未必。究竟同何人深聯(lián)，尚無確切證據(jù)，不敢妄言。”
  李凌琰眸光閃爍，輕抿唇角，手指微微一顫，遲疑半晌后，平靜回話。
  皇上未說話，唇角勾起一抹玩味淺笑，起身立于案前，握筆輕蘸墨汁，揮毫寫下二字——天下，緩緩道。
  “一國之事，不是一人之善忍。大新雖強(qiáng)，但齊燕各國虎視眈眈，行差踏錯(cuò)一步，都會墜入萬劫不復(fù)。”
  李凌琰倒吸一口涼氣，垂眸而立，傾耳聽之。
  皇上側(cè)身看向窗外，凝神望著狂風(fēng)卷落葉，沉聲道：善不可懦，退不可過。心懷佛祖心，必行殺伐術(shù)。遇事能忍，下手要狠，懂嗎？”
  “兒臣明白。”李凌琰喉結(jié)微動，回道。
  旋即，皇上轉(zhuǎn)身盯著他，一字一句道：“生擒昆雅，深挖背后！”
  “兒臣領(lǐng)旨。”李凌琰拱手，行禮退出。
  皇上望著消失在殿宇盡頭的身影，低聲嘆道：“絕情斷義，你離帝王位差得太遠(yuǎn)。”
  轉(zhuǎn)身，他凝神看向案上那束梔子花，心道：琰兒，雖知你心意，但朕欠命兒太多。他，終究與你不同，朕能給予的太少……
  冬日難得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到花束上，似回到多年前陽光燦爛的午后。
  少年鮮衣怒馬，意氣風(fēng)發(fā)，馳騁而至。
  “可喜歡？”少年翻馬而下，將一束梔子花遞與少女，眸中燦若星河，柔聲問。
  少女將花束捧于心口，臉頰泛起桃紅色絢麗，仿佛被愛情之火點(diǎn)燃。
  “待我學(xué)成回朝，就報(bào)呈父皇，求娶于你。不要皇權(quán)帝位，惟愿佳人在側(cè)，百歲不離！”少年眸中溢滿寵溺，唇角微揚(yáng)似月牙般柔美。
  少女長睫微顫，陽光在上面輕輕跳躍，沖他嫣然一笑，明亮又溫暖。
  夜色深沉，萬籟俱寂。
  一輪殘?jiān)聭矣谏n穹，凜冽寒風(fēng)自正北刮來，從一急馳馬車上呼嘯而過。
  “太快，老巫年紀(jì)大，會追不上的。”馬車內(nèi)，傳來柔柔賤賤的女人聲。
  老人裝扮的青鋒喊道“喔喔喔”，馬車頓時(shí)慢下來，悠悠駛在寂靜如死的街道。
  “啪啪啪！”
  車內(nèi)人敲擊車廂，綿軟酥骨的聲音，幽幽響起：“太慢了，年輕小姐的車，怎能這般暮氣沉沉！”
  “是，小姐，這就跑出青春四射、風(fēng)華正茂！”青鋒掀開車簾，白了車廂一眼，嗆道“駕”。
  車簾被掀起的剎那，瞥見一雙紅色大鞋，忙地縮到艷紅裙袍下，渾身珠寶，修長的白皙大手正扶好發(fā)間珠釵、金步搖。
  姒文命瞧著珠光寶氣、濃妝艷抹的李凌琰，笑道：“估計(jì)那巫師，看到咱這樣都得嚇跑了。”
  然后，低頭看看一身粉裙、粉鞋、金釵、珠圍翠繞的自己，簡直不敢直視，無奈搖頭，“嘖嘖”輕嘆。
  李凌琰手拿脂粉盒，猛往姒文命臉上拍，“什么法子都不行，只能上大招。你這太淡，香粉也不夠，不花枝招展，如何招蜂引蝶？”
  說著，勾了個(gè)蘭花指到唇畔，嬌滴滴道：“一點(diǎn)兒都不敬業(yè)，縱是老蜂蝶，也喜歡嬌艷的……討——厭！”
  姒文命捂嘴，佯裝干噦。
  李凌琰忙道：“我是假女人，你可別真吐！弄臟車廂，招不來昆雅，倒招群蒼蠅！”
  “寒冬臘月，昆雅都招不來蒼蠅……沒準(zhǔn)小喬可以。”姒文命眉頭微驟，戲謔道。
  車廂內(nèi)，二人說笑打趣。車廂外，陰風(fēng)凄厲。
  風(fēng)瑟瑟而過，卷著幾聲呻吟，似女子啼泣，又像幼鬼淫笑。
  車廂兩側(cè)，似有黑影閃過。
  青鋒抬頭望去，不見活物。四角車墜，在微弱月光下瑟瑟而動，耳畔偶爾閃過“嘶嘶”聲。
  不知不覺，馬車駛?cè)胍黄�小樹林，枯葉紛舞，蕭瑟飄落。
  幽邃笛聲，若有似無，隱約在耳，青鋒心頭滲出幾分冷汗。
  “砰！”
  一聲巨響，車廂頂篷被巨力震開，兩只大手飛來，猛地?cái)Q住二人脖頸。
  二人臉漲通紅，難以喘息。
  他們狠狠抓住兩只無臂斷手，掙扎廝打半天，才將斷手甩出。
  昆雅面容遮在大大篷帽下，唇角勾起抹陰惻的笑，“堂堂貴胄，若找老夫，何必這般！”
  “誰讓大巫師喜歡這做派，我等主隨客好，稍作妝容，可稱心？”李凌琰輕撥額前長發(fā)，嬌聲笑說。
  昆雅鼻孔嗆出一聲鄙視的“哼”，手指一抬，樹上落下幾具暗衛(wèi)尸體。

  “就這點(diǎn)手段，差勁！讓我來教教你。”小靈子舉著玄黑玉笛，面露狠意。
  姒文命唇角勾了勾，遞與李凌琰一個(gè)眼神，二人執(zhí)劍而上。
  青鋒對付小靈子，李凌琰和姒文命對打昆雅。
  幾十個(gè)回合后，難分上下。
  昆雅喚回小靈子，執(zhí)杖念咒，巫杖一指，眾人只覺手上劍變成猛蛇，吐著腥紅信子纏爬于胳膊。
  眾人猛甩胳膊，將蛇拋落，才發(fā)現(xiàn)是劍。
  姒文命喊道：“是幻覺，撿起劍。”
  李凌琰見勢不對，發(fā)出信號，埋伏在更遠(yuǎn)處的十六名暗衛(wèi)，一擁而上。
  “大巫師，今兒好好嘗嘗天羅地網(wǎng)陣的厲害。”李凌琰厲聲道。
  但見，天羅地網(wǎng)丈許見方，由金絲、鋼絲混織絞成，網(wǎng)上綴滿金刀利劍，網(wǎng)口交錯(cuò)處綴有吸鐵石。
  昆雅嗤之以鼻：“小兒把戲，拿來對付老夫，笑話！”
  掌陣者大聲喊：“一字長蛇，巨蟒出……二方猛虎，攪地龍……八方來水，浪濤天……”
  十六人陣法，每四人拉住一塊網(wǎng)，或橫或豎，或斜或平，忽成細(xì)長巨蟒，緊緊包裹師徒，忽變猛虎下山，牢牢嵌鎖二人……
  但，近百回合下來，天羅地網(wǎng)陣亦不敵。
  就在此時(shí)，突然自暗處射來一道光，直擊大巫師神闕穴。
  大巫師一個(gè)踉蹌，被困陣中。
  “他罩門是神闕！”姒文命喊道。
  姒文命和李凌琰對準(zhǔn)他神闕穴，直刺過去。
  又一番激戰(zhàn)，小靈子被生擒，昆雅負(fù)傷而遁。
  姒文命和李凌琰，瞥見一黑色身影，閃速消失在暗夜中。
  之后兩日，未有少女遇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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