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臉上有一絲緩和，聲音也平靜了些。
  “有意思！真欽差未露面，假欽差倒劫了法場(chǎng)。他們這困獸之斗，被不知哪兒冒出來的程咬金給攪了！哼哼，天狂必有雨，人狂必有禍。天理昭昭，自有因果！”
  余聞瑞心中一松，擦了下額角的汗，“三皇子等人應(yīng)已做好安排，或許這假欽差倒能牽出真冤屈！”
  皇上手指敲著桌案，冷聲道：“找個(gè)由頭，召回周德義，莫讓他壞了事。”
  “諾！”
  余聞瑞欠身退下。
  余小喬一行人，在江寧逗留了兩三日。
  李凌琰帶著幾人，奔走于街頭巷尾，吃喝在酒肆茶樓，私查暗訪。
  姒文命卻帶著余小喬，看銀杏湖水，賞方山櫻花，泡湯山溫泉……
  同樣縱情山水的，還有千里之外的二皇子李墨塵。
  李墨塵帶著葉歡，在皓京近郊別苑中已住十余日。
  自啟動(dòng)追查戶部欠款，便至此躲清靜，不是吟詩作畫，就是狩獵垂釣，只管讓下面人去頭疼。
  “殿下，太子怕頂不住了，已傳話江南，命速熔銀重制，運(yùn)回皓京。”葉歡頭蓋荷葉，仰面躺在一塊巨石上，水藍(lán)色袍子在陽光下甚是好看。
  李墨塵未回話，葉歡從荷葉下探出頭，微瞇著眼望向坐在樹上的李墨塵。
  只見頭頂橫枝上的李墨塵，靜靜望著遠(yuǎn)處煙波浩渺的湖面，輕松悠然，一副勝券在握。
  葉歡見他不理自己，又將頭埋進(jìn)荷葉下繼續(xù)曬太陽，半晌后問道：“三皇子本事夠嗎？能人贓并獲？咱要不要提供些線索？”
  李墨塵唇角浮起一抹深沉的微笑，“莫小瞧我這弟弟，他能耐大著呢！太子是紙老虎，看著厲害，實(shí)一腔敗絮，空有身份。”
  真正的戰(zhàn)爭(zhēng)，是我與他的較量。
  他，有那嫡出身份，父皇偏心，更有姒文命的支持，還有那余小喬……
  我唯一優(yōu)勢(shì)，就是表面無與倫比的弱。
  是的，只是表面！
  讓太子死于他手，太子身后的人自是恨他，容不得他。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太子的人無形中就成了我的助力。
  只是，此番道理，父皇焉能不知，但為何還讓李凌琰去查？
  父皇想歷練他的，到底是什么？
  思及此，李墨塵心頭突地發(fā)慌，剛還悠哉的神色驟然蒙上了塵，輕松被絲絲凝重纏繞。
  半晌后，擲了顆石子到荷葉上，“賑銀功績(jī)送與他，得失難論。但災(zāi)民賑糧的事，萬不能再給，民心這碗水，切不可盡流他口。”
  被石子驚擾的葉歡，猛地坐起，皺眉瞧著樹上人，喊道：“知道了！這就去辦！”
  哼，干嘛扔石頭砸我！
  葉歡邊走著，還不忘回頭狠狠撇一眼李墨塵，對(duì)聰明的腦瓜兒被砸石頭這事，甚是耿耿于懷。
  ……
  余小喬一行回到戈家糧行時(shí)，已近黃昏。
  余暉在云隙中暈染成金，燕雀的聒噪穿過暮靄，在低空回旋。
  平日少年老成的余小墨，此刻如倦鳥回巢般奔向余小喬，滔滔不絕地說著他這幾日的英雄壯舉。
  有來搗亂，他如何處理；有來購糧，他如何應(yīng)對(duì)；有災(zāi)民買不起糧，家中有病人，僅靠施粥難以滿足，他又如何施予援手。
  梅若海將手中東西，一股腦塞到余小墨懷中，口中憤憤：“喏，小蝦米，都你的，沒成想跑一圈，全給你打工了，秦淮八絕、糕團(tuán)小點(diǎn)、糖芋苗……”
  哼！
  大小姐對(duì)你實(shí)在太好了！
  以前，梅姨對(duì)我也這般好，到哪兒都給我與若星買好多好吃的，比這可多。心想著，眼眶不由有些濕。
  他想梅姨了，很想！若可以，回到小時(shí)候，回到余小墨這么大，該多好！
  余小喬未注意到梅若海突來的傷感，摟著余小墨的頭往屋里走去，臉上漾著幸福。
  姒文命駐足望著他們，說不出的踏實(shí)。
  李凌琰亦瞧著，抬眼看向姒文命，心中道：你，真是有福氣。
  余小墨滋滋有味吃著，余小喬坐一旁撐腮看著。
  “姐姐，楚霄要知道我出來，見了這多世面，非嫉妒死。等我回去，可得好好炫耀炫耀！”余小墨吃得滿嘴碎渣。
  “說來聽聽？”余小喬掏出帕子擦去他嘴角的殘?jiān)�，�?dòng)作極溫柔。
  余小墨一時(shí)語塞，不知是大腦被美食塞滿，還是一下被問懵，半天舉不出一二。
  “城里孩子見過繁榮，鄉(xiāng)下孩子望過繁星，都是世面。真正見過世面的人，能講究，亦能將就。”余小喬摸摸他的頭，語重心長道。
  余小墨點(diǎn)頭笑笑，繼續(xù)吃著。
  余小墨離開后，姒文命給余小喬端來燕窩。
  余小喬有滋有味吃著，姒文命支著下頜瞧著。
  幸福不聲不響，像果實(shí)掛在枝頭，微微蕩著。
  余小喬吃完，臉上漾著滿足。
  姒文命倚墻靠著，輕輕一個(gè)眼神，余小喬會(huì)意地窩進(jìn)了他的懷抱，肆意享受著梔子花的馨香。
  “明年十月份成親，可好？”燭光中的姒文命眸光如水，修長的手指插進(jìn)她烏黑秀發(fā)。
  余小喬唇角浮著玩味的笑，“有一事要提前說明，你若娶了我，可是不能三妻四妾的！若后悔，可還來得及。”
  姒文命未說話，只俯身覆上一吻。
  知心人，一個(gè)、足夠！
  與你，不止愛，還有依賴，除了不離，別的都隨你。
  “月色真美！”
  “對(duì)啊，風(fēng)也溫柔。”
  “因你，我愛上了這兒……想在山間有畝田，種花種草種清閑。小酌秋月觀云舞，醉臥春風(fēng)聽雨眠。”
  “好啊，不問人間紅塵事，依山傍水遠(yuǎn)塵煙。”
  ……
  晨曦徐徐拉開帷幕，濕潤的風(fēng)輕輕拂過戈家糧行招牌。
  晨起，姒文命與余小喬眼神拉絲，平添了一分深意。
  李凌琰見了，回了一個(gè)發(fā)自肺腑的白眼。
  余小喬若是瞥見他，不是送一記老拳，就是還個(gè)更大白眼。
  梅若海忙里偷閑，總與余小墨逗玩，余小墨有時(shí)玩心大起，與他打鬧貧嘴一番，有時(shí)擺出老成架勢(shì)，肅聲讓他好好干活！
  成長最快的，還是他的嘴皮子。
  在這般鍛煉下，反擊速度與力度，與日俱增。
  倒給余小喬教導(dǎo)余小墨，造成極大困擾。
  原本一炷香能講明白的道理，現(xiàn)在可好，三炷香過后，仍舊兩軍對(duì)峙、言語焦灼。
  一幫人，忙活了兩三個(gè)時(shí)辰，終可稍微喘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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