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三一邊將手中撬棍塞入石棺縫隙，一邊給我講起了進入水窯口之后的事。

“那地方也是個邪得炸毛的地方。”

“也沒封窯口，順著河床漏出的水洞子，一路就爬到墓室里頭，仿佛那地方根本不怕被盜墓。”

“干萬年，濕萬年，不干不濕就半年。進去的時間還是晚了些，本來在水底好好的兩套棺材，空氣流進去之后，碎得滿墓室都是。”

“齊腰深的水。臭得人想死。”

“大老板，我，還有兩個伙計，就在水里摸。”

“不摸還好，一摸，麻麻滴，兩幅棺材底。”（棺材底，棺材最難腐爛的地方。）

就在黃三說話的時候。

我們三也沒忘記手上使勁，石棺頂部被三根撬棍掀翻。

“哼，老子就曉得。又碰到一回分尸棺了。”

隨著一股子惡臭升起。石棺里頭的場景也被我們收入眼中。

一灘黏膩的黑色尸水，里頭泡著一些斷裂的木茬，以及一顆微微在水中晃蕩的骷髏頭。

石棺里的模樣以及隔著口罩仍舊臭得腦仁疼的氣味，讓我胃里頭一陣翻江倒海。

在黃三滿不在乎的從尸水里將骷髏頭拿起的時候，再也憋不住。

在石棺邊上，吐了個痛快。

“正常勒，細老板，我頭一次下地除了吐，還嚇尿了。吐完就好點了。”

好不容易直起腰，唐林那悶葫蘆反而開口安慰起了我。

黃三在那攤子黏膩的黑水里頭不斷摸索。

“咿呀，還是有貨勒。”

黃三原本不斷挪動的手，突然停住，嘴里聲音提高八度，興奮的對我和唐林喊到。

一塊在頭燈下的青色玉壁，出現在黃三手掌。

“好東西！”

這是我見到那塊玉壁的時候的唯一想法。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尸水里頭泡太久了，在頭燈下，玉壁四周明顯有一層溫潤的光澤環繞。

雖然我不下地，但是作為古董鋪子里頭的細老板，看玉的眼力勁還是有的。

這層溫潤光澤，在我們嘴里叫“玉氣”。

那時候，不少香港的老板就是沖著這玉氣來的。篤行風水之說的那些老板，特喜歡在身上帶著這些溫潤好的玉器。招財。

“細老板，還有沁！”

被黃三這么一提醒，玉壁下方一處小小的紅色，如同一道道微小裂紋一般。在玉壁下方占據了一塊如指甲般大小的地方。

從黃三手上小心接過玉壁的我。仔細觀察。

還真是沁。而且是肉沁。

古時造玉的技術沒現在那么好，許多玉器上都會有些肉眼可見的裂紋。

與尸體一同擺在棺材里百年時光，那些腐爛血肉堆積在玉壁上，久而久之沁入玉壁內部。形成一道好看的粉紅肉  色。

因為這道肉沁的出現，這塊玉的身價，至少翻了兩翻。

“細老板？你這是干什么？”

看到我將玉壁小心放回石棺那攤黑水里頭。

黃三有些心疼的叫到。

“我也想帶上去，爺爺說了的，今天只出片。你沒聽到？”

我記得很清楚，在那棟破爛土屋里頭，這次出什么貨，老頭子可是開過口的。

爺爺這人做事是什么風格，黃三這個“老伙計”心里自然清楚。

只好悻悻的向著下個石棺伸出撬棍。

不知道怎么回事，在看到石棺上頭那顆蒼白的骷髏頭時。

一股子涼氣從尾椎骨直直沖入腦殼頂。

我莫名感覺本就有些冷的墓室，此時更冷了些。

“咕咚。”

骷髏頭被黃三隨手丟到原來那攤黑水里頭。

漏出來的半個眼眶，死死的看著我。

剛被遺忘的恐懼，又慢慢攀上了我的心頭。

因為石棺并不重。經過第一次開棺之后，這石棺是個什么路數也被我們三摸清了。

于是，我們三便默契的一人開一個。

我從最右邊開起。

同樣的情形又在面前石棺里頭展現眼前。

一灘黑色尸水里頭泡著兩根半浮的腿骨。

不過，要將手伸入那攤惡臭尸水，對第一次下地的我來說，確實是一件惡心至極的事。

隔著膠皮手套，摸到那根腿骨的時候，仿佛有一只手狠狠在我胃上攥了一把。

即使早就將肚子里頭存貨給吐完，仍舊對著面前石棺里頭吐出一灘胃酸。

這下好了，胃酸加尸水。

那氣味就更別提了。如同有人拿著電鉆鉆開天靈蓋，那股子氣味仿佛直接繞過鼻子，直接在我腦仁上跳舞。

那股黏膩的感覺即使隔著手套，也仍舊讓我頭皮發麻。

不過，這股惡心感覺，在我摸到那只青色碎紋蓮花制鼻煙壺的時候，被驅散的一干二凈。

這次真出貨了。

我手中是一個造型獨特的鼻煙壺，不過掌心大小，渾身上下即使爬滿了黑色尸水，仍舊能看見壺身上那抹純正的湖藍色。

壺身底下是一盞如佛家蓮臺的湖藍蓮花半開模樣，將鼻煙壺底部抱在花心。在頭燈下極為好看。

最令我高興的是，這個鼻煙壺身上，居然也有一絲肉沁。

按當時行價，這次下地所有支出，這個鼻煙壺，能包圓。

就當我高興的想叫上黃三和唐林過來看看剛摸出的鼻煙壺的時候。

頭燈照過去的瞬間，眼角余光瞥見的一幕，如同一桶冰水將我澆了個通透。

我們三人頭上戴著的都是經過改良的礦燈，光線很足，同時也很直。跟柱子似的。

三個人，三個影子，這是常識。

但是越過黃三，在墓室墻壁上，此時多出了一個淺淡人影。

人影微微弓起背部，雙手高舉在頭頂，一副要下撲的模樣。

目標正是下方的黃三。

墓室里頭干干凈凈，除了五副被擺在石臺上的石棺，空無一物。

只是片刻，我心底就有了答案。

也是我最不想遇到的答案。

有鬼！

那個人影似乎也很清楚自己被發現了。

影子頭部微微轉動，對準了我。

一個呼吸，便消失在石壁之上。

“怎么了？細老板？”

黃三和唐林此時才注意到高舉著手中鼻煙壺的我。

從石棺里頭抬起頭。開口問到。

眼前那墻壁上的鬼影消失的太快。

我都不敢確定自己眼前那一幕到底是不是真的。

就看到黃三的眼角迅速睜大。提起手里撬棍，大聲叫到。

“麻麻滴，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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