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老師的酒量一般，一瓶汾酒她喝了三兩多就已經有了醉意，眼皮一個勁打架，不勝酒力了。

丁曉峰讓李小舟送黃老師回去，自己繼續(xù)坐在烤肉店里一邊喝酒，一邊發(fā)呆。李小舟攙扶著黃老師離開了，沒想到過了幾分鐘她又折身回到了烤肉店。

“你不是送黃老師回家嗎，怎么又回來了？”丁曉峰愣怔地看了一眼去而復返的李小舟，心想她今晚怎么有點反常呢。

李小舟撇撇嘴，解釋道：“我給她打了一輛出租車，提前給司機付了錢，讓司機把她送到她家樓下。我現在還不想回家，回去也睡不著，不如跟你多呆一會兒。”

“你今晚是怎么了，我感覺你好像有點反常。是發(fā)生了什么事吧，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丁曉峰給自己斟滿一杯酒，滋溜一聲喝了下去，抓起烤腰子吃了一塊。

李小舟脫掉羽絨服坐下來，盯著丁曉峰說道：“今晚我本來是回來找你吐槽的，可被黃老師攪了局。好在她酒量不行，早早就不勝酒力。她走了也好，我正好想跟你嘮叨嘮叨，下午下班齊丹約我一起吃飯，見了面卻很不愉快。我感覺丹丹現在變得面目全非，混淆是非，顛倒黑白，蠻不講理了。受了點打擊，感受點壓力，她就自亂陣腳，真是難堪大任。”

丁曉峰嘴角流露出淡淡的笑容，輕輕抿了一口酒。他不是幸災樂禍，而是覺得悲涼。人家有這個資本，有時間也有余力糾錯，就算是現在把所有的錯誤都犯了，也有機會改正。可是自己卻沒有時間，不允許他犯錯，一犯錯就容易萬劫不復。

“成長嘛，總是需要過程的。她現在腦子亂，需要自己去重新整理思路，撥亂反正。至于她怎么說我，怎么看待我，其實對我來說沒有意義。小舟，你見過這世上有幾個人愿意主動承認自己有錯的？大部分的人自己犯了錯，總會把責任甩鍋給別的人，或者是環(huán)境，自己永遠是個受害者。

至于齊丹能不能真正成長起來，以后她能不能挑起天慶集團的大梁，那都是齊家自己的家事。歸根結底，我就是個外人。以前我是太把自己當回事了，替別人想的多，做的多，可是他們不領情啊。我現在算是想明白了，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任，誰都代替不了。

我現在的主要任務是管好自己，為自己的員工負責，把自己這一畝三分地弄利索，不給國家添麻煩，我就無愧于心，無愧于天地。咱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也沒有那個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義務和能力，操那份閑心干什么呢。”丁曉峰說得云淡風輕。

李小舟好半天居然不知道怎么接這句話，作為一個普通人，經營好自己的生活，履行公民的責任和義務，不給國家添麻煩的確就完成了自己的本分。偉大的人物從來不缺，但更多的都是平頭老百姓，奉公守法就是好公民，誰有權力要求每個人都大公無私，毫不利己專門利人呢？一個人自己的生活都過不好，卻總是在杞人憂天，那不是搞笑嗎。

“這么說，你和齊丹真的沒有未來了？其實站在旁觀者角度，還是蠻可惜的。”李小舟說道。

丁曉峰搖搖頭，說道：“可惜什么呢？對齊家還有我自己的原生家庭，反正我是問心無愧。我完成了自己應該完成的義務，做了自己認為應該做的事，我并沒有害過任何人，也沒有向誰索取過任何東西。即便如此，還有那么多人認為我不近人情，忘恩負義。那我應該怎么做才能順了別人的心呢？我又不是鐵金剛，更不是活雷鋒，我干嗎要為難自己。齊丹有自己的活法，我并不干涉，只要自己覺得好就好。我也有自己的活法，她們憑什么要給我指導人生？人活一輩子，誰也沒有義務按照別人的要求去活。”

“是啊，活出自己的風采，干嗎要在乎別人怎么想，怎么看？為別人活著，那得多擰巴。為了你這句話，咱們兩個干一杯。”李小舟今天晚上才發(fā)現，丁曉峰的思想早已成熟了，他再也不是那個剛起步的窮小子，而是有了自己獨立思想體系的人，這是一個巨大的進步。

兩個人把剩下的半瓶汾酒喝完，時間已經快十二點了。買的烤肉和烤筋還有烤餅還剩下不少，全部打包，然后買了單。

“今晚我不想回家了，就住公司，你沒意見吧。”李小舟看著丁曉峰問了一句，眼神里充滿了期待。

丁曉峰拎起打包好的塑料袋，扭頭看了李小舟一眼，低聲說道：“小舟，這樣下去，你早晚會后悔的。”

“我不后悔，我為什么要后悔？你不是剛說我們都要為自己而活，不是為了世俗的眼光，也不是為了別人嗎。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干嗎要后悔？”李小舟執(zhí)拗地說道。

丁曉峰嘆了口氣，無奈地說道：“也許你不會后悔，可是我會后悔。真是一步錯，步步錯。”

“誰告訴你就一定是錯的？就算是錯了，我也要將錯就錯。”李小舟十分篤定，鐵了心了。

將錯就錯嗎？如果一直沿著錯誤的路線走下去，能有一個正確的結果嗎？丁曉峰腦子飛快地運轉，這個問題把他難住了，他無法得到答案。

“那走吧，回家。我這個人一向謹慎小心，可是也難免要犯不該犯的錯誤。人這一輩子，誰能不犯錯呢。”既然得不到答案，那就用行動用時間去證實。丁曉峰也不想管那么多了，該來的總是要來的，該死鳥朝天，就這樣吧。

李小舟心滿意足地笑了，穿上羽絨服，一只胳膊攙住丁曉峰的胳膊，兩個人親密無間從烤肉店走了出去。

天空又開始落雪了，紛紛揚揚，飄飄灑灑。瑞雪兆豐年，今年這么多的雨雪，明年應該是個豐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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