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大概有十幾年沒見過面了，屈拴狗除了面相老了些，與丁曉峰記憶中的樣子別無二致，還是那個鳥樣。

可丁曉峰現在這個樣子，卻讓屈拴狗感到陌生且震驚，當初那個少年，現在怎么會落魄成這個樣子？不是都說他找了個有錢的老丈人，還開了幾家飯店，成了所有親戚里最發達最有出息的一個嗎，怎么會以這種面目出現在自己的視野里？

這一刻屈拴狗十分后悔，當初干嘛要跟這個人聯系，今天更不該把自己的住處告訴他。大過節的，他跑來給人添堵不是。

“二狗，樓下穿棉襖的人真的是你嗎？怎么跟以前不太像了。”屈拴狗嘴唇哆嗦了一下，實在不想招待這個看起來比他還窮的親戚。

丁曉峰露出大板牙笑，說道：“是我啊，怎么，你不認識我了？表哥，你下樓來，我給你帶禮物了。”

“你怎么穿成這個樣子，就算是被你老丈人掃地出門，也不至于破落成這樣子吧。年紀輕輕的，怎么不能混一口飯吃，搞成這個德行你也好意思出來見人。”屈拴狗對所謂的禮物毫無興趣，心想你都窮成這個鳥樣了，還能給我送什么禮物。

丁曉峰嘆了口氣說道：“嗨，一言難盡啊。你下來吧，我找你有點事。馬上飯點了，我買瓶酒，你讓嫂子炒兩個菜，好些年沒見啦，咱們兄弟幾個一起喝兩杯。”

“喝酒？你還有心思喝酒。等著，我下來接你。真是的，有錢的時候見不到你的人，現在沒錢了倒想起你還有我這個親戚。”屈拴狗嘮叨了一句，披上外套從樓上往下走。

走出大門，看到拎著酸奶，胳膊里夾著一條煙的丁曉峰，以及站在他身邊看起來窮酸的劉富貴，屈拴狗真想扭頭就走。他感覺自己被丁曉麗欺騙了，不是說二狗發達了，穿金帶銀，戴名牌手表，開小轎車，還有保鏢嗎，怎么現在混成這個鳥樣子？

“大表哥，終于見到你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朋友富貴，也是我的房東。我現在住在東郊龐各莊他家里，平時他很關照我。聽說今天我要來大表哥家做客，特意陪我過來的。”丁曉峰眉開眼笑地說道。

屈拴狗看了眼丁曉峰拎的兩樣禮，雖然都不是值錢的東西，也好過空著手來。他伸手接過來，嘴巴里客氣道：“來就來了嘛，還帶什么禮。走吧，上去坐坐。”

“你等一下，我去買瓶酒，過節嘛，咱們三個人喝點。對了，嫂子應該在家吧，炒兩個菜唄，有酒沒菜可不行。”丁曉峰一點都不拿自己當外人，看到表哥熱情得不得了。

屈拴狗掃了一眼劉富貴，嘀咕道：“你要求還多的很，買酒的時候記得買點酒鬼花生，再買點火腿腸什么的。”

丁曉峰應了一聲，就近到一個商店里買了一瓶二十多塊錢的地方酒，又買了一包酒鬼花生和幾根火腿腸，拎著東西走出來，尾隨在屈拴狗屁股后面上樓。

屈拴狗住的這個所謂的兩室一廳實際上十分簡陋，房間很小，客廳也很小，完全是一間房用墻隔出來的。這種民房冬天沒有供暖設備，自己生了個蜂窩煤爐子勉強取暖，但到了晚上要特別小心煤氣中毒。

屈拴狗的老婆和兩個孩子都在，之前他們正在吃晚飯，吃的也很簡單，兩個菜，每人一碗掛面，看起來也沒什么油水，證明他們在江州日子過得十分緊巴。看到丁曉峰帶著劉富貴進門，屈拴狗的老婆白了丁曉峰一眼，眼神里閃過一絲輕蔑之色，連屁股都沒挪一下。

“嫂子，過年好，我來給你們拜年了。”丁曉峰嬉皮笑臉說道。

屈拴狗的老婆鼻腔里發出一聲冷哼，挪了挪屁股，端起自己的碗筷，說道：“你來的不是時候，我們剛吃完飯。要喝酒的話，就這兩個菜，隨便對付一口。”

“蠻好蠻好，有菜吃就不錯了，我不挑食的。”丁曉峰低頭看了眼桌上的兩個菜，都是素菜，有那么一丁點肉絲。

三個人坐下后，丁曉峰打開酒瓶，給每人斟滿一杯酒，端起酒杯問道：“表哥，你在江州做啥工作啊，來錢快不快？”

“我能做啥工作，給人打打小工，打個下手，每個月賺個三瓜兩棗的糊弄肚子。現在種地又不賺錢，還不如到城里打工。二狗啊，不是說你發達了嘛，就算是你被老丈人掃地出門，可我聽說你不是開了個大飯店嘛，怎么至于搞成現在這個樣子？”屈拴狗還是不太相信，丁曉峰就真的一下子赤貧了，這幅窮酸相不會是裝出來給自己看的吧。

丁曉峰喝下一杯酒，吃了一口菜，唉聲嘆氣道：“哎，開飯店是不假，可飯店是人家出資開的，我一點股份都沒有，就是個廚子。我那個媳婦，病好了就開始嫌棄我了，把我趕了出去，飯店也把我開除了。表哥，不瞞你說，我咽不下這口惡氣，還想東山再起，這不琢磨著弄點錢，自己重新開一個飯店。我就不信，我這輩子靠自己發不了財。”

“開飯店是需要資金的，你還有錢嗎？”屈拴狗問道。

丁曉峰臉一紅，低下頭說道：“沒幾個錢了，現在到處借錢，可是沒人愿意借給我啊。現在的人太現實了，沒幾個人相信我能東山再起。表哥，咱們是親戚，你總會相信我的。你看你愿不愿意跟我合伙，咱們弄點錢開個飯店，我保證賺錢。”

“二狗，你小子是來借錢的啊。我跟你說，我們家還想跟你借點錢呢，你可千萬別打我家的主意。你要跟你表哥喝酒，你就喝，想借錢的話門都沒有，你現在就可以走了。你能發財，鬼才信！”

表嫂一聽丁曉峰的提議，馬上就炸毛了。跟我們借錢，還想東山再起，你狗日的沒睡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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