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曉峰真的惱火了，這老兩口到底是什么人啊，一個人怎么能糊涂到這種程度。這簡直是要自己刨了自己的祖墳，斷子絕孫的節奏啊。

自己當初為了能結婚，給丁家傳宗接代，四處磕頭求爺爺告奶奶的時候，他們跟在后面看熱鬧，連句話都不敢多說。好不容易借來那點錢，哪怕是幾百塊錢都要給人家打欠條摁手印，他們是親眼看到的。可是他們往外借錢卻連欠條都不打，就往外借出去幾萬塊錢。

幾萬塊錢對有錢人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可是對窮了八輩子的八輩貧農家庭來說，多少年都攢不下這筆錢，他們卻像暴發戶一樣隨便就借出去了。

“不知道？你怎么可以不知道呢。借那么多錢給外人，你們連張條子都不要嗎？全靠一張嘴嗎。既然你們這么能耐，怎么還窮成這個樣子。今天我不管那么多，有借條要跟我去要錢，沒借條也要去。只要欠債的人還活著，債務就跑不掉。”

丁曉峰看著王桂花，心尖滴血。這是什么材料鑄成的，就算自己不是親生的，在一個屋檐下生活了二十多年多少也該有點感情吧。可是他絲毫感受不到一點點溫情，感受到的全部都是冷漠和指責。

人又窮又無能的根源果然都在自己身上，什么都不想承擔，卻什么都想要，每天異想天開活在自己的夢里醒不來。

王桂花掙扎著想擺脫，她實在不愿意去面對那些欠債的人，面子上過不去，自尊心也放不下。但丁曉峰這回是鐵了心，一只手鐵鉗一般抓著她的胳膊，硬拖著人往外走。

寶軍和劉富貴尾隨在后面，不斷地搖頭嘆息。丁曉峰這么剛烈的人，怎么會攤上這樣的父母，真是苦命的孩子。

走出院子，丁曉峰才發現門外早已圍了一群看熱鬧的人，隔壁丁明旺一家三口滿臉幸災樂禍看著丁曉峰和王桂花。當初丁濤一板磚差點拍死丁茂才，丁曉峰為了給老爺子報仇出氣，打斷了丁濤的小腿。這回報應來了吧，自己的腿也被人打折了，看樣子腦袋上也挨了一磚頭。這就叫風水輪流轉，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丁二狗，你小子也有今天啊。活該，你不是入贅給有錢人了嗎，不是牛逼大了嗎，這回被人掃地出門了吧。看你這副德性，在城里混得也不咋樣嘛。你的小轎車呢，你的保鏢呢，還有你的大金鏈子小金表呢，咋都不見啦。混成這個球樣，你也敢跑回來丟人現眼，真是不要臉啊。”

看到丁曉峰這幅慘狀，丁濤開心極了，他的心里比吃了蜂蜜還要舒坦。這可真應了那句話，不信抬頭看，蒼天饒過誰。丁家溝絕大多數人都不愿意相信，丁茂才祖墳冒了青煙，丁二狗何德何能，他就能入贅豪門，從此過上人上人的快活日子。

“丁濤，看到我這個樣子，你是不是很愉悅？你是應該高興，我就是專門回來讓你們都開開心心過個新年的。可惜你家里借的錢我上次已經要回來了，不然現在你可就笑不出來了。對了，你的腿好利索了嗎？如果好利索了，我不介意再給你來一棍子，重新給你打斷，讓你瘸著腿跟我一塊去江州討飯去。”丁曉峰牙尖嘴利，十分刻薄地反擊。

丁濤臉色一變，氣急敗壞道：“你都這副德行了，還這么囂張。再敢逼犟，信不信老子打斷你另外一條腿，讓你從村里爬出去。”

“你來，放馬過來。我就是現在這個樣子，一只手也能把你的腦袋當皮球一樣拍著玩。識趣的離我遠點，別惹惱了我。”丁曉峰冷冰冰說道：“滾遠點，老子要去討債，等要回來錢再跟你計較。”

說完丁曉峰拖著王桂花去了第一戶人家，他記得丁茂才說過，村里老張頭家給孫子辦滿月酒的時候，張口跟他借了八千塊錢。原本丁曉峰是打算那年過年回來再去要的，沒想到沒等到過年，丁茂才因為被丁健兵偷了存款，一氣之下把自己氣死了。上次回來只忙著辦喪事，也沒顧上討債。

丁濤知道丁二狗的兇狠，而且他身后還跟著兩個滿臉橫肉的流氓，不知道真動起手來這兩個人會不會幫手，所以沒敢動手。

四個人來到老張頭家門口，丁曉峰給寶軍和劉富貴使了個眼色，兩個人明白，一左一右像兩尊門神一樣守在左右門口，丁曉峰拖著王桂花進了院子。

“二狗，你回來啦。二狗娘，這眼瞅著就要過年了，二狗怎么搞成這個樣子？這，這是讓人打了，還是出了啥事？”

丁二狗和王桂花一進院子，早接到鄰居匯報的老張頭從屋里出來，故意顯得很吃驚地看著丁曉峰。當初他跟丁茂才借那八千塊錢，一開始其實就沒打算還。

丁茂才人都死了一年半，債務拖了兩年了，就更不可能歸還了，那跟拿自己的錢出來有什么區別呢。可是丁二狗的兇狠是出了名的，現在他成了光腳的，又欠了一屁股債，為了討債什么事情干不出來呢？

“城里不是那么好混的，有個閃失也在所難免。有這條賤命在，我早晚能翻身。張叔，一年半前你給你孫子辦滿月酒，你從丁茂才那里借的八千塊錢是不是也該連本帶利一塊還了？”丁曉峰開門見山說道。

老張頭面露難色，想了想說道：“這錢是我從你爸手里借的，又不是跟你借的，你來要賬怕是不合適吧。”

“你是說我沒資格跟你要錢？那她呢，她總有資格吧。八千塊錢可不是小錢，夠一家人一整年生活費了。你這拖著不還錢，怕是更不適合。今天你就算是說破大天，也得把錢還了。你要不想還也可以，那我吃喝就在你家了。今年正好沒地方養傷過年，就長住在你家里了，你兒媳婦還得伺候我。”丁曉峰拿出無賴的勁頭，不來點狠的，這錢是休想追回來。

“你這不是耍無賴嘛，鄉里鄉親的，你是成心不想讓我們家過個好年啊。”老張頭拉下臉，握緊了拳頭。真把他逼急了，他跟他兒子兒媳婦還干不過你一個死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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