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霞灘涂。

        整條岸線蜿蜒曲折，望不到邊際。太陽漸漸西沉，絢麗的晚霞染紅了整個海域，浪尖撲騰波光瀲滟，不時有鷗鳥盤旋在上空。

        景色無疑是美麗的，可惜在場卻沒有幾個人欣賞。秋晚月和吳二白的先到，率先下車觀察起這里的環境地形。

        秋晚月將周圍和遠處的景物盡收眼底，篤定道：“跟照片上一模一樣，就是這兒了。”

        照片是指吳邪從氣象站里帶出來的那張，另一半在吳二白身上。

        吳二白聞言，摸照片的動作一頓，笑得意味深長：“晚月你這眼睛可不得了。”

        秋晚月笑而不語。

        當初她師從戒空，該學的不該學的都學了個遍，卜卦畫符、算命看相……那時連阿透都忍不住調侃，她哪天不做秋家大小姐，她還可以去當江湖術士蹭口飯吃。

        不過玩笑話歸玩笑話，這照片秋晚月都看過好幾回了，要是還記不住，師父怕是真的能氣得從棺材里爬起來，拎著棍子追她幾條街。

        兩人交談幾句話的功夫，吳邪也背著包走了過來。

        他神色如常，除了微紅的耳垂和躲閃的視線，幾乎看不出剛才落荒而逃的影子。

        秋晚月唇角不著痕跡微微揚起，朝他身后看了兩眼，并沒有見到王胖子和張起靈。

        正想開口詢問時，卻被耳邊傳來慘叫給打斷了。

        “不能下去！不！不能下去！”

        秋晚月轉過頭去，是被貳京壓著的母學海發出的聲音。

        貳京還在身后不斷推搡著他。

        “走！”

        “不能下去啊！他們就是死在這里的。”

        母雪海一直在用力的掙扎，臉上的表情顯得十分驚恐。

        “皇帝折紙人，芝麻當眼睛，芝麻炒糊了，紙人看不見……”母學海眼神定格在遠處某個位置，嘴里念念叨叨。

        突然，他一下瞪大了眼睛，情緒變得更加激動，驚叫道：“啞巴皇帝！啞巴皇帝在下面！”

        母雪海的這一系列反應，也側面證實了秋晚月說話的準確，他們的確是找對地方了。

        只是母雪海口中的啞巴皇帝，讓吳邪疑惑不解。

        “啞巴皇帝？”

        “一個傳說。”吳二白解釋道，像是對這邊非常的熟悉。

        秋晚月眉梢微挑。

        看來她同意合作的這步棋沒下錯，哪怕沒有吳邪的地圖在，對吳二白來說，找到南海王地宮也不過只是時間問題，他早就已經走在了前面。

        吳二白揮手讓人把母學海帶回去，自己領著秋晚月和吳邪進了搭建好的臨時帳篷。

        小小的空間里一應俱全，甚至連幕布和投影儀都有，看起來像是特意為了議事而準備的。

        三人紛紛落座，吳二白一邊播放畫面一邊給他們緩緩講述這段傳說故事。

        “平霞這個地方以前叫海壇島，島上有一位啞巴非常喜歡折紙兵紙馬的軍隊，人們就管他叫啞巴皇帝。啞巴皇帝的老婆生孩子的時候難產死了，留下了一個非常美麗的女兒。

        女兒一天天長大，被當時的皇帝看中了，就派人強行擄走了她。啞巴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女兒被搶走，卻無計可施，只能坐在海邊以淚洗面，這時候……”

        秋晚月看著制作相當精美的動畫鏡頭一轉，搭配起音效和吳二白講故事的能力，確實引人入勝。

        “烏云蓋頂，雷聲陣陣，雷公騰云駕霧的來到了啞巴面前，啞巴請求雷公還他的女兒，雷公被啞巴的悲傷和真情所打動，決定幫他討回女兒……”

        整個故事聽下來，去掉雷公用三聲驚雷幫助啞巴救出女兒的神話色彩以外，這個故事大體可以算作老套。

        最后的結局是，啞巴的女兒變成了一種叫做誒告供注的怪物，殺死了皇帝。啞巴擁有了復活的紙人紙馬軍隊，也變得強大起來，到處征戰收斂財富，變成了雄踞一方的王。

        幕布上的畫面黑了下來，吳二白收尾道：“這就是南海王和啞巴公主的故事，只是這個古國忽然就消失在歷史中，再難考證。”

        吳邪笑了起來，他的重點是：“動畫做的不錯，挺有錢啊。”

        秋晚月秀眸輕轉，流露出星星點點的笑意，忍不住掩飾般的捂嘴輕咳一聲。

        吳二白瞪了吳邪一眼，也懶得搭理，繼續自己未完的話題：“目前為止，我們還找不到這個南海王地宮的具體位置，灘涂倒是找對了，現在就差精準的定位。”

        秋晚月眼里劃過一絲暗光，抬手摸了摸耳后光滑的皮膚，心中思忖著。

        其實她不想浪費時間，做到精準定位對她來說并不難……

        “你說二叔這人還真是的哈，真把我當后勤了。”王胖子粗獷的聲音遠遠傳來，打斷了秋晚月的思緒。

        隨著聲音離帳篷越來越近，幾秒后，就看張起靈木著臉掀了簾子走了進來，身后還跟著嘴里叭叭個沒完的王胖子。

        等簾子放下，三雙眼睛就齊刷刷地望了過來。

        王胖子也意識到了似乎有哪里不對，先是腳步微頓，立馬就笑著道：“哎呦二叔，您在這兒呢？”語氣熱情得緊，仿佛剛才吐槽的人不是他。

        王胖子還裝作在帳篷內四處張望了一下，自然的轉移話題道：“坎肩呢？我們人手不夠，忙不過來啊。”

        王胖子是吳邪的好友，吳二白對他的個性多少是了解的，也沒放在心上：“他去接一個高人去了。”

        王胖子揚了揚眉，從兜里摸出瓜子磕了起來：“高人？我不就是高人嗎。”

        吳二白起身翻了翻桌上的資料：“他可是考古隊的大顧問，你們都好好看看。”

        他把找出來的資料遞給了王胖子，又用了些力氣拍了下后者的肩膀，這才繞過他們走出了帳篷。

        王胖子咧著嘴揉了揉被拍過的地方，翻開了手中的資料檔案，頓時眉頭一皺，極為不爽地“嘁”了一聲。

        “是這孫子呀！”

        吳邪挑了下眉：“怎么？你認識這高手啊？”

        王胖子的語氣十分不屑：“什么高手啊！我在潘家園打牌的時候，這孫子找過我茬兒，就這鬼臉，化成灰我也認識他。”

        秋晚月慢悠悠的抿了一口茶，聞言不禁對這位高人也感到好奇起來。

        她抬起眼，朝王胖子招了招手：“胖胖，坐這邊。”

        吳邪坐在秋晚月左側的位置，張起靈坐在對面，王胖子從善如流的在她的右手邊落座，還把兜里的瓜子分了一堆給她。

        秋晚月輕笑著接過，她也很久沒吃過這種小零嘴了，撿起一顆準備動手剝開。

        纖白的手指捏著一小顆黑乎乎的瓜子，看著有種說不出的違和感。總覺得用這如玉般的雙手來剝瓜子，是有些可惜，頗有些暴殄天物的感覺。

        王胖子微微一愣，準備遞到嘴里的瓜子，鬼使神差地就用手剝開了，搶先用瓜子仁換下了秋晚月手底下的瓜子。

        王胖子也不磕了，轉而把秋晚月面前的那堆瓜子挪到自己面前，精細給她剝起了瓜子。

        向來不拘小節的胖爺第一次吃個瓜子還這么矯情，偏偏后者被伺候慣了，也沒覺得奇怪。

        一人投喂一人吃，還顯得有些默契。

        秋晚月拿起那張薄薄的檔案紙。

        上面有張證件照片，入眼的一位留著長發，戴著黑色細框眼鏡的清瘦男子。

        看上去不過二十來歲，眉長入鬢，一雙黑眸如同清墨，鼻梁高挺，略薄的唇瓣微抿，帶著些許陰郁的氣質。

        秋晚月輕輕笑開。

        鬼要是長這個樣子，估計會偷著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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