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一家人,為何瞞我呢?”
窗外泛起魚肚白。
照在周宴暉的衣服上,挺括,板正,寒冰一般凜冽的光澤。
杜若撇開頭,不看他。
反而周宴暉看了她良久,“和我結仇了?”
她挪屁股,背對他。
肩膀一聳一聳。
像是下一秒,掉下淚。
“我委屈你了!彼諗苛似,溫言溫語,男人特有的磁性和醇厚。
周宴暉的戾氣,是天生的。
尤其他不笑,不說話,越是顯得狠戾,陰郁。
這樣溫柔,實屬難得。
周宴暉收回視線,坐下,“那伙綁匪,你怎么處置的!
“沒來得及處置!比~柏南撕了一包煙,磕出一支,遞他,“估計逃了!
“你和他們認識?”
葉柏南坦然,“年初,我雇他們在人間天堂干過幾天!
周宴暉目光銳利,“干什么!
“有場子不長眼,搶人間天堂的客戶!比~柏南沒抽煙,喝了一口水,“娛樂場的生意,是江湖的生意,自然用江湖上的方式解決。”
“所以,你是這伙人的老東家!敝苎鐣熓嬲归L腿,抻了抻褲邊,“他們賣你一個面子,放了杜若!
葉柏南眉峰一挑,“你懷疑我指使他們綁架?”
“不。”他手臂彎曲,撐著椅子,避開背部的傷口,“你沒指使,但你知道是誰指使的!
“我不知道!比~柏南面不改色。
周宴暉意味深長笑,“柏南,原來你是一個長情的男人啊!
氣氛對峙。
“無妨,我成全你的長情。”他起來,靠近,壓低聲,“我放過俞薇。”
說完,他站在杜若面前,“夜不歸宿,我親自接你歸!
她眼眶酸脹,“華小姐平安了,想起我了?”
“我回去救你了!
“在哪救我?”杜若語氣咄咄逼人,神情也咄咄逼人,“我只見到柏南了,沒見到你!
周宴暉不愿與她爭吵,伸出手,“先跟我回家!
她沒反應,四肢緊繃著,好似一根拉到極致的弦。
一撒手,便會射出,射進周宴暉的血肉里。
周宴暉亦是一根弓弦,拉得比她更緊。
“你怨我,是哭,是鬧,是摔東西,回老宅隨你。”他扼住她手腕。
杜若甩他,他有防備,甩了四、五下,沒甩開。
忽然,葉柏南扼住他另一只手。
舉過肩。
兩副面孔。
兩雙烏漆的瞳仁。
剎那,變幻莫測。
“她不走,你強迫什么。”葉柏南犀利,幽涼。
拳與拳,暗暗較勁。
力道在伯仲之間。
周宴暉發笑,“你清楚我和她是什么關系嗎?”
葉柏南眼睛一瞇,又睜開,不卑不亢,不焦不躁,“養兄妹。”
“那是的明面關系。”他直言不諱,“私下還有一層關系!
杜若面色煞白,捂他的嘴。
急促喘息著。
葉柏南凝視她,“若若,你由他講!
她在抖。
越抖,越失控。
“若若。”葉柏南又叫她名字,“別怕,沒什么不能面對的,由他講。”
杜若臉色時而慘白,時而漲紅,推開他,沖出去。
葉柏南在原地,望著她背影。
周宴暉笑意不減,“柏南,多謝你照顧,先告辭了!
......
早高峰的市區,車水馬龍。
車燈穿梭在煙青色的薄霧里,街邊是一長串的販賣聲。
途經一個小吃攤,周宴暉吩咐司機停車。
他下去。
買了一份青梅餡的糯米糕。
返回車里。
“酸的!敝苎鐣熃o她。
米糕上插著小塑料叉,草綠色的果醬流在糯米紙上。
“我不愛吃。”
“你不是喜歡吃嗎?”
她伏在車窗,“3月份喜歡,現在不喜歡了!
3月份。
那會兒,她有懷孕的征兆。
這也是周宴暉心里的結。
她這么年輕,這么嬌弱,捱了苦頭。
覺得虧欠了她。
“你喜歡什么!
杜若噎他,“和你有關的,我全部不喜歡了。”
男人一張臉映在玻璃上,由淺怒,到震怒。
最后是麻木,不起波瀾。
一路上,死寂。
車駛入庭院,保姆匆匆迎上他,“夫人哭一宿了,您的電話打不通!”
周宴暉臉上的怒意未消,盯著杜若進玄關,“青梅糕,你到底吃不吃。”
她不理。
“杜若!彼徽{一沉。
“我不吃。”杜若扭頭。
周宴暉直接丟垃圾桶里。
眉目浮著冷氣,跨上臺階。
交錯之際,他胳膊撞杜若,杜若胳膊也撞他。
杜若撞輸了,踉蹌趴在入戶門上。
她一巴掌掄向周宴暉。
指甲剮過下巴,他腦袋一偏。
一霎,更冷了。
保姆驚愕,“周公子...”
老虎的胡須摸不得。
除了李老爺子和周夫人,連他的舅舅、姑姑們,都不敢罵他,打他。見面賠著笑,討好著;偶爾打趣他,甚至稱呼周公子,餐桌,茶桌,他統統是主位。
他一出娘胎,沒栽過跟頭,沒吃過虧。
何況挨女人的巴掌...
“若兒小姐是手滑了吧。”保姆戰戰兢兢圓場。
周宴暉注視著杜若。
院子刮起一陣風。
枯萎了一地的海棠,撲簌飛揚,他抬手,摘下粘在她發梢的一朵花瓣,“舒服了?”
杜若上個月耍性子,也搧了周宴暉一巴掌,搧的是脖子。
這次,搧的臉頰。
沖動勁兒平復下來,她略慌亂。
垂著手。
“爽快了?”他又問。
陽光里,周宴暉的輪廓又長,又寬,籠罩住她。
“不爽,這邊再來一巴掌!彼麥惤,氣息也近。
濃烈纏人。
杜若轉過身。
她在前,周宴暉在后,走入客廳。
周夫人形容憔悴,懨懨倚著沙發。
茶幾上擺了中式早餐,一口沒動。
“母親!敝苎鐣焼舅。
周夫人渙散的瞳孔漸漸聚焦,“你為什么關機!”她嘶吼,猛地站起,“菁菁告訴我,她和若兒被綁架了!你去救她們受傷了?”
他輕描淡寫,“沒大礙!
“你父親的仇人?”周夫人跑過來,里里外外檢查了一番,后背貼著紗布,揭開一角,大片的淤青和紫斑。
周宴暉噙了笑,“皮外傷!
“還騙我!”周夫人呵斥,“菁菁也告訴我了,你吐血了,傷骨頭了!擅自出院,不要命了?”
她瞥了一眼杜若。
杜若遲疑,攙扶周宴暉。
觸碰他的一瞬間,他像是找到寄托,身體大幅度朝杜若傾斜。
一貫挺拔的脊梁骨,轟然垮塌了一寸。
忍耐極限了。
“菁菁擔憂我,讓我休假,公司忙,我休不了!敝苎鐣熅幍脽o懈可擊,“她故意嚇唬您,您出馬,我只能休了!
他解釋完,咳嗽了幾聲。
大約抻痛了傷口,額頭密密麻麻的汗珠。
壓著杜若的半副身軀,隱隱在顫。
“菁菁遭了大罪,她保護若兒,若兒毫發無損,綁匪卻對她下狠手了。”周夫人感慨萬千,“菁菁是個好媳婦,你必須善待她,否則是咱們周家忘恩負義了。”
周宴暉的眼神涼浸浸,仿佛剛從冰窟窿中打撈出,“她倒是會給自己攬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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