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什么啊。”周夫人不樂意，“祝家是書香門第，卿安清清白白的大姑娘，還委屈宴暉了？”
　　“管好你自己吧！”老夫人不耐煩瞪她，“你們夫婦不和睦，周家不太平，京哥兒在李氏家族也尷尬。”
　　老夫人名義上訓斥周夫人，實際上是警醒周淮康。
　　離婚行，斟酌時機。
　　眼下，少添亂，要低調。
　　“京哥兒沒精力操心了。”老夫人從椅子上起來，拍了拍周淮康的肩膀，一個字沒講。
　　他也起來，目送老夫人出門。
　　偌大的中堂，陷入死寂。
　　“簽了吧。”周淮康筋疲力竭，一分一秒不愿面對周夫人了，“對外瞞著，等宴暉松口氣，再公開。”
　　“離了之后呢？”周夫人冷笑，“你安排好下家了吧。”
　　周淮康甩掉她，自己走。
　　“今天上午，阮菱花打了周家老宅的座機。”周夫人撥弄著無名指的翡翠戒指，不陰不陽的，“她聯系不到你，因為我用你的手機拉黑她了，也拉黑了葉家的座機。她借口約我打牌，從保姆口中套話，得知你在李家。”
　　周淮康腳下一停。
　　“離了我，娶她？”周夫人面露狠色，“你做夢！我不簽字。”
　　“我最后說一遍，我與你過不下去，無關任何人。”周淮康步履匆匆，去祠堂。
　　“宴暉要當父親了，你娶個后媽，不嫌害臊！”周夫人跟著他，“你去哪？”
　　“我在祠堂睡。”
　　“回東廂房，你睡外屋。分床不分房，我不想李家人瞧笑話！”
　　他不理會，繼續走。
　　“你挑戰我的底線是吧？”周夫人惱了，“你一路爬上來，大錯沒犯過，小錯犯了不少，一樁樁一件件，我幫你記著了。”
　　周淮康再次停下。
　　良久，他笑出聲。
　　脊背一聳一聳。
　　悵然，嘶啞，“韻寧，你我結發夫妻，風雨同舟三十年。到這一步，真是可悲。”
　　周夫人也一僵。
　　視線里，周淮康強撐著，邁上祠堂的臺階，門一合，木框嘎吱響，夕陽余暉的照射下，悠長，荒蕪。
　　她心一涼。
　　......
　　翌日一早。
　　周宴暉返回煙城。
　　門虛掩著，沒鎖。
　　四處空空蕩蕩。
　　“若兒。”他推開臥室門，無人；廚房...衛生間，不見她的影子。
　　他心臟一霎膨脹，幾乎爆炸，“杜若！”
　　“哥哥。”她嗓音細小，捧了一束花，長發披散，鉆出陽臺，“我買了百合——”
　　“怎么不回答我？”周宴暉拽住她，太陽穴的青筋仿佛要沖破皮肉，一縷縷猙獰鼓脹，“我進門喊你，你沒聽到？”
　　杜若懵怔。
　　他愛發脾氣，多數是欺負她玩兒的，沒動真格。
　　極少連眼睛都是猩紅的。
　　如此驚慌，無措。
　　“窗外施工，太吵了，我沒聽到你喊。”
　　周宴暉松開她，雙手叉腰，低下頭，急促地喘息。
　　青筋消褪，男人一張臉白皙得沒了血色。
　　經歷了一場災難一般的大起大落，大悲大喜。
　　杜若主動拽他的袖子，“我以后注意...”
　　周宴暉靠著沙發，臉埋入手掌，一陣陣顫栗。
　　“我以為你離開了。”
　　她迷茫，“我一直在家。”
　　“我知道。”他聲音悶鈍，像鐮刀在割，割一下，糙一下，糙得不忍耳聞。
　　“吃飯了嗎？”周宴暉平復了情緒，拉她手。
　　拉入懷里。
　　“牛奶，粗糧餑餑。”杜若掰著手指數，“昨天晚餐是海參小米粥，涼拌素菜。”
　　“沒吃肉？”
　　“何姨燉了雞，味道太清淡，沒食欲。”
　　周宴暉親吻她眼尾，“我下廚，你喜歡的口味。”
　　“算了吧...”她避之不及。
　　他嚴肅，“我真會。”
　　“真算了。”
　　周宴暉又吻她。
　　杜若貼著他胸膛，“你心跳這么快。”
　　他重新閉上眼，摟著她，懸吊的一顆心踏實了。
　　不知為何，總有一種一切要天翻地覆的預感。
　　“哥哥，你遇到意中人了？”
　　周宴暉逗笑，打量她，“你本事不小啊。惹怒了我，又學會氣笑我了。”他撅起她下巴，“我意中人是哪個？”
　　“是小芳。”
　　他一時沒反應過來，“小芳？”
　　“李家老宅澆花的姑娘，你那天和她講悄悄話。”
　　周宴暉有印象了。
　　老夫人收養的孤兒，負責花園和池塘。
　　“替你收拾殘局，你拈酸吃醋了？”他手又捏她臉蛋，“院子里的白牡丹，你揪禿了；池子里的麒麟魚，你喂撐死了，姑婆生氣了，我教小芳撒謊，對付姑婆。”
　　杜若臉抵著周宴暉的衣領，“姑婆相信嗎？”
　　“不信。”
　　她不吭聲。
　　“闖禍精。”周宴暉摁住她腰，“早晨洗澡了？”
　　發絲，裙衫，幽香浮動。
　　“嗯。”
　　他挨著她脖頸，鼻尖的香味更濃。
　　“哥哥。”她癢，一邊躲他，一邊問，“你為什么以為我離開了。”
　　周宴暉身軀一震。
　　“你是不是做了對不起我的事了。”杜若歪腦袋，望著他。
　　他面龐清爽俊朗，只是蒙了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晦暗。
　　“沒有。”片刻，他抬眸，“你會離開嗎。”
　　杜若搖頭，又點頭。
　　周宴暉胳膊一緊，死死地箍住她。
　　“取決于發生什么事了。”她拔他的頭發，又拔了自己的一根長發，長的包裹住短的。
　　藏在手心。
　　何姨買菜回來，周宴暉在客廳看報紙，杜若在一旁插花。
　　她走上前，“姑爺找...”在周家叫習慣了，周宴暉目光陰駭，瞥她。
　　“葉大公子找若兒小姐，我擋了。”何姨改口。
　　周宴暉又瞥杜若，合上報紙，“葉柏文在洗浴中心救過你，償還他人情了嗎。”
　　“他趕著回去，我沒機會還。”
　　“打個電話。”周宴暉拾起一朵粉百合，插在白百合的中間，“這筆人情債，我來還。葉柏南正好在李家，你約他去，他們兄弟團圓，他會答應。”
　　“那我去嗎？”
　　周宴暉插第二朵花，“你不必去。”
　　上次在百麗酒店分開，杜若保存了葉柏文的號碼，她撥過去。
　　葉柏文近期在休假，一聽她的來意，加上葉柏南在李家，同意了。
　　杜若掛斷電話，“明天下午。”
　　周宴暉眼底閃過一抹算計，不動聲色，“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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