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文野睜大了眼睛看著韓文宇，眼睛黝黑，臉色煞白，在車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嚇人。
  “文宇哥！”蘇瑾年叫了一聲。
  遲瑾言也回頭看著韓文野，滿臉的擔心。
  “他必須知道真相。”韓文宇嘴上說得斬釘截鐵，但還是伸手，握住了弟弟的手。“現在是還沒見到蕭文，他還在心存幻想。等下見到了，也還是要知道。”
  蘇瑾年也伸出手，握住了韓文野的另外一只手。
  韓文野的手冰涼，卻濕漉漉的，顯然是出了很多汗。
  車子開了近兩個小時，到達海城腫瘤醫院的時候，天已經蒙蒙亮。
  蘇瑾年看著平時做什么都很有條理的韓文野，只知道跟著他們走，眼睛有些模糊。
  林冉冉是跟他們腫瘤科的一位專家一起到的，還沒走到電梯口，就接到了電話。
  林冉冉一邊走一邊“嗯嗯”地答應著，掛斷電話，臉色變得十分凝重，還有些發白。
  她跟專家老師說了句話，快走了幾步，對正在等電梯和蘇瑾年幾個人，搖了搖頭。
  蘇瑾年、遲瑾言和韓文宇臉色大變，立刻看向韓文野。
  韓文野并沒有看他們，而是看著電梯，臉上有焦急，有擔憂，有期盼，更多的是麻木。
  韓文宇的話，他好像聽進去了，又好像沒聽進去。
  電梯到了一樓，韓文野不等人走出來，就一步邁了進去，韓文宇伸手想攔他一下，都沒攔住。
  幾個人互相看了一眼，等電梯里的人都走出來，才進到電梯里。
  韓文宇看著韓文野，張了張嘴，到底什么都沒說。
  電梯很快到了六樓。
  韓文野第一個邁出去，才想到了什么，問：“他在哪個房間？”
  “602  。”韓文宇回答。
  韓文野快步往那邊走去，還沒走到門口，就看到幾個人，推著一張移動床走了出來。而蕭文的妹妹蕭凌和一個卷發的老外，正扶著一個女人，跟在床邊，哭成了淚人兒。
  那個白皮膚的混血小孩兒，哭的更大聲，還一邊叫著：“哥哥，別帶我哥哥走。”
  韓文野一下子頓住，仿佛一個雕塑一樣，站在那里一動也不動，臉色慘白。
  蕭凌看到韓文野，哭的說不出話來。
  移動床經過韓文野他們，停了下來。
  推床的人看了看蕭文的母親和妹妹，又看了看韓文野他們，打開蒙著的白布，讓他們看了看。
  林冉冉用手捂著嘴，眼淚成串地滴落下來。
  蘇瑾年臉色發白，眼圈紅紅的，強忍著淚水。
  韓文宇緊咬著嘴唇。
  這些人里，除了千里迢迢趕來的那位專家，只有遲瑾言沒見過蕭文。
  但看著那張消瘦的、毫無生氣的臉，他的眼圈也紅了。
  韓文野看著躺在那里再也不能說話的蕭文，沒了焦急、擔憂和期盼，只剩下麻木的平靜。
  直到他們把人重新蓋好，推著蕭文的遺體離開的時候，韓文野都沒發出一點兒聲音，也沒有掉一滴眼淚。
  韓文宇趕緊走過去，握住韓文野的手。
  “文野，你說話，或者哭出來，都行。”韓文宇輕聲說。
  韓文野扭頭看了韓文宇一眼，眼神兒空洞，隨即，他又轉回頭，看著大家推著蕭文，在走廊的盡頭轉彎。
  “那是蕭文？”韓文野低聲說，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那是蕭文嗎？對，是蕭文。”
  他大驚，連忙往前跑。
  “他們要帶走蕭文，不行，我得把他追回來！”
  韓文宇緊緊抱住往前沖的韓文野，但韓文野本來就比他高，比他力氣大，又拼盡全力掙扎，韓文宇根本抱不動。
  蘇瑾年和遲瑾言趕緊上來，幾個人一起抱住了韓文野。
  “文野。”蘇瑾年輕喊。“蕭文死了，他不在了。”
  韓文野聽了這話，停止了掙扎，去看蘇瑾年，臉色白的像紙，神情卻又恢復了接近麻木的平靜。
  “你胡說。”韓文野輕聲說。“他說一定會回來，他不會騙我的。我知道了，剛剛的不是蕭文，是他們家不愿意我們兩個在一起，故意找了個像蕭文的人，騙我的。不行，我得去看看，我得去確認一下。”
  韓文野說著，又要往那邊沖。
  幾個人攔不住，只能跟著。
  蘇瑾年一邊跟著走，一邊給蕭凌打電話。
  蕭文的遺體在殯儀館停了一天，第二天凌晨火化。
  韓文野一直沒哭，也沒說話，蘇瑾年他們陪在韓文野身邊，也一直沉默著。
  只是輪番換著坐在韓文野身邊，溫暖他冰冷的手。
  直到蕭文在公墓下葬，韓文野都沒掉一滴眼淚。
  韓文宇走過去，跟蕭文的家人說話。
  蕭凌走了過來，遞了個盒子給韓文野。
  韓文野機械地接了過來。
  “這是我哥常戴的那塊表。他跟我說過，這是他在你大一生日的時候，買的情侶表，另外一塊在你那兒。”蕭凌哽咽地說。“你拿回去，當個紀念吧！”
  林冉冉聞言，看了蕭凌和韓文野一眼。
  蕭凌只知道其一，不知道其二。
  另外一塊表，韓文野從來沒戴過，可能都不記得放在哪里了。
  但看韓文野現在的樣子，林冉冉也不想多說什么。
  “我哥讓我告訴你……”蕭凌的眼淚又掉下來。“他沒想騙你，他是想要回江城的，只是實在回不去了。他還有話要跟你說，在盒子里了。”
  蕭凌說完，看了依然沒什么表情的韓文野一眼，轉身離開了。
  蕭文的家人全部離開，林冉冉走了過來。
  “我先跟我們老師回江城了。”林冉冉說。“等你們回去，我們再聯系。”
  “好。”韓文宇、蘇瑾年和遲瑾言都答應著。
  林冉冉看了一眼韓文野，嘴唇動了動，到底還是什么都沒說。
  韓文野打開盒子，看著里面那塊手表。
  他把表拿下來，面目平靜地戴在自己手腕上，又拿起表下面的那張紙，展開。
  紙上面，只有兩段文字——
  “你會很難過嗎？會吧！我知道，是我太自私了。可是，我不想我在這個世界上消失后，你就不記得我了。
  我愛你。真遺憾，我沒有那么多時間，等你說愛我了。”
  韓文野的眼淚，撲簌簌地掉了下來，一下子蹲在地上，用手捂住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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