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一場突如其來的熱情，我難免有些不安。

轉(zhuǎn)頭，我看著魯大山：“你安排的？”

“不不不。”他連忙擺手：“鄉(xiāng)親們自發(fā)組織的。”

我邁著大步走上前，兩手一抱拳：“諸位，老村長尸骨未寒，不宜喜慶熱鬧。”

“心意我領(lǐng)了，東西我就不拿了。誠心修道，做個好人，比什么都強！”

說完，我看著魯大山，小聲道：“幫我找個車。”

魯大山扯脖子喊著：“老孫頭，把你家四輪子給我使使，送師傅進城！”

隨著幾聲突突的悶響，冒著黑煙的四輪車緩緩開進人群當(dāng)中。

炎炎夏日，老孫居然帶上一副雪白的棉線手套，昂首挺胸地坐在駕駛位。

老孫呲著牙，露出一臉憨笑：“俺家的車，也拉過神仙了！”

或許，在他們眼里，我和真神仙也沒什么區(qū)別吧？

四輪車也算是農(nóng)用車之一，舒適性就不用想了，不被甩出車外，已經(jīng)算是福大命大了。

臨出發(fā)前，村民把寫好的紅紙掛在四輪車上。

我定睛一看，上書幾個大字：神仙降世，救苦救難。

對此，我也只能一笑了之。

我不能決定他們寫什么，自己本心不動就好。

我們剛跳上車后斗，那些土特產(chǎn)瞬間化身手榴彈，奔著車廂就往里扔。

小白被幾個南瓜砸的嗷嗷直叫，我只能不住作揖感謝。

路上，迎著帶有濃烈柴油味的微風(fēng)，陳嘉顏小聲問了一句。

“蓋道觀的錢，你出啊？”

望著越來越遠的肚臍村，我感嘆一聲：“送佛送到西啊。”

陳嘉顏白了我一眼，咕噥道：“上次你把錢買房子了，這陣又沒有進賬。”

“錢可不多了，你悠著點。”

確實。

其他先生出門必然賺錢，再不濟也能混一頓飽飯。

我來肚臍村一趟，搭了不少錢，還像賊一樣。

想到這，我自己都想笑，這世界可真有意思。

我拍拍陳嘉顏的手，安撫道：“放心吧。”

“這錢有人幫我出。”

陳嘉顏立馬來了興致，隨即又垂下眉頭：“又要你自己貼補吧？”

“當(dāng)然不是，三天，最多一個星期，保證能讓道觀蓋起來。”

見此，陳嘉顏也不再多問。

小白挑起大拇指：“嫂子真是個居家好手！”

我有些無語地看著小白：“如果可以，你完全不用說話的。”

半晌兒，陳嘉顏又問道：“你說，如果村長最開始就站出來，是不是就不用這么麻煩了？”

“嗯……”我猶豫了一下：“不會。”

“為什么的？”

“人只會相信自己的認(rèn)知內(nèi)的東西。”

我忍不住深吸幾口氣：“之前，這群人已經(jīng)被金錢沖昏了頭，幾句蒼白的話，解決不了根本問題。”

“我改變不了他們的認(rèn)知，只能讓他們看見表象。”

陳嘉顏嘆了口氣：“你覺得他們可憐么？”

“可憐？”

我猶豫了一下：“活在這世上的人，哪個不可憐？”

“不，我的意思是，他們不值得可憐。”

在我心里，陳嘉顏一向心軟，不知為何會說出這話。

“村長死在他們眼前，雖然不能救，可連個撈尸體的人都沒有。”

“他們只顧圍著你轉(zhuǎn)，因為你能帶來更大的好處，不是么？”

這話說得我也有點語塞，只能隨風(fēng)笑笑。

無論好與壞，全都留在肚臍村的風(fēng)中。

進了城，沿途的人像看外星人似的，對著我們議論紛紛。

“那不是算卦的小神仙嗎？”

“別瞎說！你沒看新聞啊！他是真神仙！”

……

昨夜之事，使得我名聲大噪。

之前丟掉的名號，失去的人氣，也誤打誤撞找了回來。

我忽然想起陳嘉顏剛才的那些話。

沒人會愿意相信落魄的神明，當(dāng)我重新站在巔峰的時候，才真正明白什么叫世態(tài)炎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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