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

        范柯又喊了一聲，把發著呆的郁琛喊回了神。

        “嗯？”郁琛抬頭看著他。

        范柯把手里的咖啡放下，說：“老大，想什么呢？這么入神？”

        郁琛沒答他的話，輕輕哼笑一聲，鉛筆在手里轉了一圈。

        他看起來心情不錯。

        范柯眨了眨眼睛，沒多問什么，帶上門出去了。

        桌上的小臺歷顯示著日期，六月九號被人畫了個圈，是個挺重要的日子——起碼對郁琛來說是這樣的。

        郁琛手底下一張草圖，右上角寫了一個名字——宋祈言。

        -

        六月九號。

        昨天剛出了考場的宋祈言還沒來得及在自己的房間里溫存個十天半月，就被老媽和唐阿姨麻溜的收拾了行李，趕去了機場。

        “叮——”郁琛拿起手機，是老媽的消息。

        小唐女士：言言去了，記得接他。

        下面附帶了一條機票信息，顯示宋祈言四點多就能下飛機。

        郁琛心情愉悅，笑了一下。

        此時飛機上的宋祈言，還在為老媽和唐阿姨聯合起來把他扔出家門一事耿耿于懷，心里暗暗發誓，下了飛機一定要狠狠的告上一狀。

        宋祈言兀自輕嘆了口氣，靠著座椅忿忿的自說自話：“果然是——考前為寶，考后為草。”

        -

        “……我覺得，這個方案是目前為止比較合適的，一方面可以滿足客戶的想法和訴求，另一方面也是在我們比較擅長的那一范疇。”顧孟說著停了一下，在會議室環視一圈，最后落在郁琛身上，“郁總，你覺得呢？”

        郁琛手里握著手機，時不時按亮看一下時間，聞言抬頭看過去，顯然有些心不在焉，大致把方案瀏覽一下，點點頭道：“先這樣吧。”他又站起來，說了一句散會。

        他這樣的行為很少見，讓人有些琢磨不透，一屋子人沒有敢動的，你看我我看你，等郁琛拿著外套出了會議室，才跟著收拾東西退出去。

        顧孟有些納悶，歪了歪頭，詢問的看了一眼范柯，后者聳肩，表示不知道。

        郁琛在車流中煩躁的按著喇叭，又在其他暴躁的喇叭聲中急打方向盤，超了一路的車。

        他看了看腕表，估計這時候宋祈言已經下了飛機。

        手機顯示來電，郁琛騰出手來接通：“找個地方站那別動，一會兒就到。”

        宋祈言：“……”

        好家伙，他還一句話都沒說呢。

        宋祈言坐在石墩上默默打字：好的。

        郁琛把車穩穩停在路邊，開門下車，身姿挺拔，在一眾出租車里格外引人注目，宋祈言驚喜的喊了一聲：“哥！這兒！”

        他丟了行李箱跑過去，靠近的時候跳起來，抱住郁琛的脖子，“我來投奔你了。”

        郁琛被沖力沖的退了小半步，抬手摟了他的腰，感受到宋祈言用毛茸茸的腦袋蹭自己的側頸，蹭得郁琛忍不住輕聲發笑：“好癢。”

        宋祈言跳下來，又去把行李箱拉過來，眼睛都閃閃發著光，“可以先吃飯嗎？”

        郁琛順手接過行李箱，“當然。”

        宋祈言坐上副駕，邊扣安全帶邊問：“哥，你怎么不問我考得怎么樣？”

        郁琛在他頭頂胡亂揉了一把，“不用問，我信你。”

        宋祈言于是笑起來。

        -

        郁琛站在廚房攪拌一鍋三鮮湯，安靜的聽宋祈言在耳邊訴苦。

        “我媽竟然說我在家無所事事好吃懶做，我哪有好吃懶做？我明明剛放假就被我媽扔出來了好嘛，哪有那個機會啊？哥你不知道，她說得我好像一個廢物。”宋祈言皺了皺鼻子，對老媽的話很不滿意，“總覺得她是在故意找我的茬。”

        郁琛抬起湯匙吹了吹，遞到宋祈言嘴邊，“嘗嘗？”

        宋祈言張嘴接了，而后豎起大拇指，“廚藝見長啊哥哥。”

        郁琛嘴角勾起不明顯的弧度，相對于“郁琛”和“哥”，他更喜歡宋祈言喊他“哥哥”，聽起來像是在撒嬌——郁琛喜歡聽宋祈言撒嬌。

        晚飯后郁琛領著宋祈言到二樓看房間。

        他早在幾天前就收拾出一間客房，距離主臥只有一條走廊，就等著老媽把人忽悠過來住下了。

        “那我就睡這個房間了？”宋祈言站在客臥床邊，回頭望著靠在門框上的郁琛。

        郁琛挑了下眉，在心里暗自說：“暫時的。”

        他不說話，宋祈言就自動理解為“是”。

        宋祈言抓了抓頭發，把行李箱放在地上展開，把行裝一件件拿出來，打開衣柜整理好。

        夏天的衣服占不了多大地方，主要是他還裝了相機和平板。

        郁琛沉默的看了一會兒，抬手看了看時間，向后退出來半步，說：“收拾完早點兒休息，也該累了，我先去洗漱了。”

        “嗯嗯。”宋祈言忙著掛衣服，胡亂點點頭。

        郁琛轉身，在宋祈言看不到的地方兀自笑了，眼底浮起繾綣的笑意。

        落地窗外能看到遠處高樓建筑的霓虹燈，算不上多清楚，但平添些許旖旎的色彩。

        -

        郁琛今日的早餐吃得格外慢條斯理。

        “哥，你不著急嗎？”宋祈言端著牛奶，看了看墻上的石英鐘。

        “不急。”郁琛說。

        宋祈言心中納悶，但也不好說太多，“噢。”

        郁琛放下杯子，站起來的時候瞥見宋祈言嘴角的奶沫，抬手用指腹輕輕抹掉了，“我先走了。”

        宋祈言頭都沒抬，說：“嗯，去吧，待會兒我來收拾。”

        郁琛看他一眼，突然就不太想走了。

        他極罕見的壓著點進了工作室，到辦公室坐下才看到宋祈言的消息。

        言言：哥，我能進你書房嗎？

        言言：我保證不亂翻【三指起誓】

        言言：回我消息啊哥哥。

        郁琛眉眼含了笑，心情愉悅的回復他：剛剛在開車，沒看到。可以進，沒關系。

        宋祈言得到許可，墊著腳去夠書架上的一本書，一張照片輕飄飄的從書里掉出來，落在地板上。

        他彎腰撿起來，正反兩面翻了翻，沒發現時間落款，不過看照片推測，大約是宋祈言剛上高中那會兒。

        陽光傾泄落了半身，身后的玫瑰正值好時候，倚著柵欄洋洋灑灑的開了一片，宋祈言的側臉尤其好看，懶洋洋的躺在藤椅上翻書，微微瞇起眼睛，好像下一秒就要睡著了。

        郁琛的入鏡范圍很小，由于拿著手機的緣故，比宋祈言更靠近鏡頭。

        宋祈言沒見過這張照片。

        不過看起來，背景板應該是郁琛家樓下的小花園。

        他不再去糾結拍攝時間，曲起手指彈了下照片，臉不紅心不跳的說：“顏值在線。”

        他把照片重新夾進書里，不管地板涼不涼，就地坐下，靠著書柜和墻角翻看手里的小說。

        郁琛一般中午很少回家，但現在不一樣，家里還有一個人。

        范柯敲門探頭，照常問他：“老大，中午吃什么？”

        郁琛已經站起來拿了手機和外套，說：“不用問我了，我回家。”

        范柯“啊”了一聲，微微驚訝，“我以為今天也會和我們一起。”

        -

        郁琛打開家門，站在玄關處換了居家拖鞋，很自然的說了一句：“言言，我回來了。”

        無人應聲。

        “言言？”

        家里很安靜。

        書房的門閃了一條縫，被郁琛輕輕推開了，宋祈言靠著墻角，垂著腦袋，已經坐在地上睡著了。

        郁琛慢慢從他手里抽出那本小說，科塔爾薩的《萬火歸一》，英譯本。

        郁琛啞然失笑，怪不得能睡著。

        他把書放到桌上，一手穿過宋祈言的腿彎，一手攬著宋祈言的腰背，輕輕松松把人抱起來。

        宋祈言睡得不太安穩，輕哼一聲，往郁琛懷里鉆，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又重新睡過去了。

        郁琛把人輕放在床上，扯過被子搭了一角。

        宋祈言睡著的時候更顯得乖巧，白t的領口微敞，露出脖子那一小片白嫩的皮膚，睫毛隨著呼吸輕輕顫動，淺色的唇微張，能看到一點小虎牙。

        我想親他一下。郁琛突然冒出這個念頭。

        就一下。

        郁琛遵從內心，于是微微俯身，克制的在宋祈言嘴角親了一下。

        很輕的吻。

        親完之后離開房間，或許是因為偷占了宋祈言便宜的緣故，他做飯的時候心情很好。

        郁琛會做飯，能夠照顧好自己，一直以來都是獨自生活，家里沒有請阿姨之類的，只是會定期找人打掃一下衛生。

        他很快做好了午飯，然后叫醒宋祈言。

        宋祈言醒了神，下樓吃飯，夾菜的時候想起來問：“哥，那個照片什么時候拍的啊？”

        郁琛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什么照片？”

        “就那張，還是咱倆的合照，院子里的玫瑰花開了一大片的那個。”宋祈言抬了抬胳膊，想比劃一下玫瑰園盛開的范圍。

        郁琛想起來，暗自緊張了一下。照片沒藏住，但不妨礙他狡辯：“……啊，不記得了，可能太久了。”

        宋祈言沒多想，畢竟兩人的合照挺多的，他彎了彎眼睛，自夸道：“我那時候就是個帥哥了。”

        郁琛坐在餐桌對面看著他，臉上也帶著笑，配合著點頭：“是，一直都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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