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臥的窗簾不算厚重，有晨光透進來，落在了床尾。

        宋祈言睡得很好，醒的也比郁琛早，在郁琛懷里有些迷蒙的睜了眼，然后又想到郁琛昨晚像個無賴，不由分說的爬上自己的床。

        像個投懷送抱的，宋祈言在心里說郁琛的壞話。

        他看著郁琛的臉，覺得兩人的距離會不會太近了，卻又在兩秒鐘之后往郁琛懷里蜷靠了一下，在靠近郁琛喉結的位置特別輕柔的用唇碰了一下，然后用氣音小聲地說：“早上好。”

        他想聽郁琛回一句早安，但郁琛還沒醒。

        宋祈言幾秒鐘后做了決定——他用細軟的發頂蹭郁琛的下巴，強制性的把人蹭醒，直到郁琛的手在他腰上緊了一下。

        “嗯？”郁琛沒睜開眼睛，只發出一個短暫的音節。

        “早上好。”宋祈言重復一遍，然后期待的看著郁琛。

        郁琛好像是笑了，反正嘴角有些許弧度，他用微啞的聲音回道：“早。”

        宋祈言莫名其妙的在心里說了一句臥槽，然后說：“快，多說兩句。”

        郁琛終于睜開眼睛，垂眼看他，眼里也有些揶揄的笑意，“你是不是要被我迷住了？”

        宋祈言“嗯”一聲，承認了，然后說：“你這聲音還挺性感？”他想了一圈，還是覺得這個詞更貼切。

        郁琛輕輕地笑出聲，又閉上眼睛，沒再講話，宋祈言說：“幾點了，還不起床？睡懶覺的程度都快追上我了。”

        郁琛并不是想睡懶覺，只是想這樣多抱他一會兒。

        宋祈言抬手摸了摸郁琛的下巴，感受到微微的毛刺感，他還嘗試用牙齒輕輕地磨，帶著點兒好奇，“都有胡茬了。”他又摸了摸自己的，一片光滑，于是自言自語的續道：“我怎么沒有，什么時候才長胡子？”

        郁琛可能是被他的煩惱逗笑了，在宋祈言后腦勺揉了一把，說：“怎么這么想長胡子？”

        “不知道，高中的時候班里就有男生刮胡子了，像得了什么值得驕傲的勛章一樣。”宋祈言說，“我也不是特別想長胡子，可能因為沒長過，有點好奇。”

        不等郁琛接話，他又催促著起床，掀開被子坐起來，要從郁琛身上翻過去，被郁琛制止了。

        “等一下。”郁琛說。

        “怎么了？”

        郁琛的表情閃過一絲不自然，叫宋祈言露出疑惑：“什么？”

        “等我起了你再過。”

        “我直接翻過去”宋祈言的聲音戛然而止，突然想到什么，隔著被子往郁琛下半身瞄，也變得不太自然，想說又沒說，最后抓了抓頭發，妥協道：“好吧。”

        郁琛禮尚往來，也順著往宋祈言下三路那兒看一下，怪道：“你怎么沒有？”

        宋祈言沒想到他就這么問出來，沒來得及反應，神情都有些愣，然后幾乎是條件反射的低頭看一眼，飛快地重新扯過被角擋住，又羞又惱，語氣生硬：“干嘛？不許看。”

        郁琛非要調戲他，側躺著撐著頭看他，說：“沒關系的，等你以后”

        宋祈言沒等他把話說完，撲過去捂住他的嘴，不讓他說，惡狠狠的呲牙威脅：“不許說！”

        郁琛輕而易舉地拿掉他的手，在指尖親一下，為難道：“看又不許看，說又不許說，我做個殘廢好了。”

        宋祈言掙脫他的手，紅著耳朵罵罵咧咧的從他身上跨過去：“殘了算了，還不如殘廢呢”

        郁琛在身后接話：“你也舍得？后半輩子還要照顧我，怪辛苦的。”

        宋祈言從衛生間折返回來，隨便抓個東西砸過去，還沒到跟前就輕飄飄的落地了——扯的是條毛巾。

        ——宋祈言更氣了。

        郁琛過去撿起毛巾，走進衛生間說：“砸壞也得你照顧。”

        宋祈言從鏡子里看他，再一次在心里罵他。

        最近罵人的次數越來越多了。

        大多數都是罵郁琛。

        “幾點了？”宋祈言含混問道。

        郁琛站在一旁掛好毛巾，回頭看一眼床頭柜上的電子鐘，說：“八點半。”

        宋祈言點點頭，又安靜的洗漱。

        郁琛也回房間洗漱，但因為起得晚，早飯沒時間做，兩個人就只能空著肚子去上班。

        范柯已經很久沒有接送郁琛上下班了，因為郁琛不想讓他來了，他要自己開車和宋祈言一起過去。

        “下次不要來我房間睡覺了。”宋祈言說。

        “為什么？”郁琛對這個話題很不滿意，微微蹙著眉頭，轉頭看他一眼，一秒鐘之后又重新展眉，笑道：“你要來我房間啊？”

        “不是。”宋祈言說，“我們兩個睡在一起，早上都起不來，上班遲到就算了，關鍵還要餓肚子。”

        “……”

        郁琛沒想到他的關注點全在餓肚子上，沉默了半分鐘左右，說：“還有時間，可以去吃早餐。”

        “哪有時間了？已經九點了。”宋祈言說完又扭過頭小聲嘟囔一句：“老板還帶頭遲到……”

        “……”

        郁琛張了張嘴，想辯解什么，但想了想，又發現沒什么好辯解的，這件事情自己本來就不占理。

        他在去工作室的下一個路口掉了頭，有些任性的說：“不去了。”

        宋祈言：“……？”

        郁琛說：“去約會。”

        “這么突然？”

        這對郁琛來說一點都不突然。

        宋祈言掏出手機，要臨時做攻略，“我看看約會應該怎么……”

        郁琛奪了他的手機，不讓他查，不滿道：“我們的約會怎么能參考別人的經驗？”

        宋祈言呆了一下，說：“可我不知道應該做什么。”

        “我帶著你就行。”

        “哦。”宋祈言反射弧有點長，好一會才想起來問：“你為什么會啊？以前跟誰一起……”

        “沒有，”郁琛打斷他不合實際的瞎猜，身體也不自覺的僵直，“我……提前查過。”

        宋祈言：“……？”

        已經過了上班高峰期，車流不急，郁琛開車也不快，就正常速度，他還是比較喜歡這種看起來稍微自在一點的生活。

        宋祈言還是把手機拿回來了，打開手機便簽記東西，邊記邊說：“聽我的吧。”

        郁琛：“什么？”

        “約會，”宋祈言說，“聽我的。”

        郁琛點點頭，同意了，“可以。”

        宋祈言找導航，指揮郁琛的路線，最后車子停在一家網咖。

        郁琛以為自己走錯了，反復跟宋祈言確認，都得到肯定的答案，宋祈言帶著點兒興奮，說：“就是這兒了，哈哈，成年后的第一次網吧通宵，我來啦。”

        郁琛當時可能有點兒懷疑人生，愣在當場，在宋祈言開門下車的時候也沒動，沒開門鎖，不讓他下去。

        宋祈言打不開門，轉頭看他：“干嘛？車門鎖上了。”

        郁琛沉著臉，面色不虞，“這就是你的約會地點？”

        宋祈言可能感應到了他為什么不高興，但他還是不想放棄這個成年網吧體驗的好機會，何況都已經到門口了，怎么能不進去看看。

        他往郁琛面前湊了湊，喊他：“哥，就這一次，你就讓我一回嘛。”

        郁琛沒什么太大的反應，轉過臉去不看他。

        宋祈言再喊一聲：“哥哥。”

        他又撒嬌了。

        郁琛在心里給宋祈言罰紅牌，面上卻控制不住的有所松動。

        宋祈言伸手，拽了他的領帶，讓他不得不身體前傾配合自己，然后就親在他的唇上。

        郁琛在一秒鐘之后拿過主導權，將宋祈言準備離開的腦袋重新按下，加深了這個吻，直到宋祈言拽領帶的手沒了勁兒，慢慢變成推搡，郁琛才松開他，心情愉悅的說：“好吧，就這一回，答應你了。”

        宋祈言喘著氣，上一秒還想著郁琛得寸進尺，下一秒就被允許上網的快樂席卷，又主動在郁琛臉上親了一下。

        “謝謝哥。”宋祈言說著，一刻不停的去摳車門把手。

        郁琛下車跟上去，跟他一起進網吧，看他底氣十足的亮出身份證，像警察出示警官證。

        郁琛笑話他沉不住氣，仍然像個小孩子，但他沒能笑多久，也就兩分鐘左右，因為輪換到宋祈言笑話他了。

        ——郁琛不會開網吧的電腦。

        他把鍵盤上的按鍵挨個按一遍，最后才摸索著去摳桌子下面的機器，宋祈言游戲都打上了，他電腦還沒開機。

        這太丟人了。

        宋祈言摘了耳機看他，眼神帶著詢問，問他怎么了。

        “沒，沒意思，不想玩。”郁琛故作鎮定，把手收回來。

        宋祈言看他的表情，也不像沒事樣兒，幾秒鐘后反應過來，猜他是不會開機，不知所以的勾唇笑了一下，大發慈悲的幫他開了。

        “不用謝。”宋祈言說。

        郁琛尷尬的清了清嗓子，坐正之后戴上耳機。

        但他隨后又犯了難，在電腦上瀏覽一圈下來，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

        他又拿掉耳機，滑動座椅湊到宋祈言身邊，看他打游戲，幾分鐘后拿起宋祈言一邊的耳機，在他耳邊說：“教我。”

        “啊？什么？”宋祈言蒙了一下，但沒停手，眼神盯在屏幕上，一瞬不眨，讓郁琛覺得他這句“什么”問得也很敷衍。

        “教我。”郁琛重復一遍，好像帶著點兒不明不白的情緒。

        “等會兒，我這局馬上結束了。”

        “……”

        郁琛覺得自己有點生悶氣，于是推離了宋祈言身邊，坐回自己的位置，半晌后嘟囔一句：“游戲比我重要……”

        宋祈言戴著耳機，而且精神集中，沒聽到這句抱怨，但郁琛旁邊來網吧找男朋友回家的女生聽到了，回頭看他一眼，眼神還有些復雜。

        其實郁琛在網吧有些格格不入，他今天是臨時曠工，身上還穿著西裝西褲，在一眾短袖短褲的男生中顯得有些突兀。

        那女生小心翼翼的打量他，然后問：“你是來找弟弟回家的？或者……男朋友？”

        郁琛本來沒打算接話，但他心里確實發悶，就跟她聊起來，指了一下旁邊專注的宋祈言，說：“男朋友，那個。”

        女生看一眼，覺得他倆其實挺般配，從旁邊拖了個椅子過來，興致勃勃的問他怎么認識的。

        “醫院產科病房。”郁琛如實說，“我們兩個一起長大的。”

        “哇！這么好，青梅竹馬……不對，不太合適。”她想換個合適點兒的詞，但郁琛說沒關系。

        “那你們誰追的誰？”

        “我追的他，”郁琛說，“而且他不開竅，估計什么情根沒長好。”

        那女生笑了一下，說：“那現在呢？開竅了吧？”

        郁琛往宋祈言那里看一眼，發現后者不知道什么時候盯著他看，微蹙著眉頭，耳機還戴著，不知道有沒有聽到他們的對話。

        “你們在說什么？”宋祈言問。

        “沒什么。”郁琛說。

        女生也出聲打圓場，擺擺手說：“別誤會，是我問他，你們怎么認識的。”

        宋祈言的眉頭松的很快，“哦”了一聲，又說：“那你們繼續。”

        郁琛：“……”

        真是一點兒不擔心。

        那女生想起正事，向郁琛點頭示意，然后轉了半圈椅背，催男朋友：“走不走？你不走我自己走了？”

        郁琛也湊到宋祈言面前，摘了他的耳機，面無表情，語氣也不帶感情：“教不教？不教我自己練了？”

        宋祈言笑了一下，覺得他好幼稚，放棄自己的游戲操作，把他推過去，自己也挪過去，開始教他：“你玩什么？”

        郁琛看了看他的游戲界面，說：“跟你一樣的。”

        宋祈言跟他作游戲說明，看他練手，時不時動手指導。

        “不是這樣，這個，點這個。”

        “那兒有人，瞄他。”

        “補子彈，空了。”

        “這個不要，這槍不好使。”

        “這局廢了，重開吧。”

        郁琛：“……”

        他不服氣：“怎么廢了？沒有，我搶回來。”

        宋祈言執意要重開一局，“你這不行了，干不過人家。”

        “憑什么？”

        “……”宋祈言保持沉默。

        郁琛邊退出去邊給自己爭面子：“其實我以前打游戲機挺厲害的。”

        宋祈言敷衍的點頭：“嗯嗯……點那個準備。”

        “……你聽我說話了嗎？”

        “聽了聽了……等會兒跳這兒。”

        “……”

        郁琛上手挺快，兩個人開了幾局，直到郁琛手機響了兩聲，是紀勤發了消息來問。

        紀勤：“人呢？還有文件需要你簽字，怎么沒來上班？”

        郁琛：“約會，勿擾。”

        紀勤：“？？？”

        郁琛：“明天去，你先看著點兒。”

        紀勤：“？？？”

        要不然我把這工作室盤了算了。

        郁琛和宋祈言在網吧坐了一上午，中午的時候吃了頓飯，本來宋祈言想在網吧泡杯面，但郁琛不同意，只好作罷。

        宋祈言說“網吧通宵”，郁琛沒想到他不只是簡單說說，是真的有這樣的打算。

        郁琛不讓他下午再去，沉著聲音讓他上車，宋祈言就很沒出息的妥協了。

        “那我們去逛逛超市吧？”宋祈言說，“像很多同居的情侶一樣。”

        “好。”郁琛答應的很快。

        他們去了商場，本意是想買點蔬菜水果，但宋祈言在商場樓下看到了賣小金魚的，自掏腰包，斥五元巨資買了一條觀賞小金魚。

        “可愛吧？”宋祈言把小金魚舉到郁琛臉前，興致勃勃的問他。

        “沒你可愛。”郁琛說。

        他們去商場逛一圈下來，買了些蔬菜，就要開車返程了。

        宋祈言扣上安全帶，說：“回家嗎？”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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