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夜塵一雙灰褐色的眼眸緊緊注視著她，專注而虔誠，似乎要把她印在自己的眼瞳中。

        但很快，能量就消失殆盡。

        江知夏再次穿過他的身體，漂浮了起來。

        吶，這真是一段奇妙體驗啊。

        江知夏笑臉蒼白。

        “司醫生，你快來看看安妮。”

        葉軒用力握住女朋友的手，神色痛苦朝著司夜塵求救。

        司夜塵垂下眼睛，無動于衷的站起身來，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淡漠。

        他扯了扯唇角，嘲諷的說道：“我誰也救不了。”

        “不，安妮。”葉軒悲痛欲絕，“我不能再一次看見心愛的女人死去。”

        再一次。

        司夜塵目光沉沉的落在他的臉上，似笑非笑，他說：“可你死去的未婚妻，就想讓她陪葬。”

        葉軒愣住了。

        好半晌，他低聲詢問：“是她回來了嗎？”

        聲音低沉暗啞。

        司夜塵沒說話，只緊緊盯著江知夏，眼神里似乎帶了些，難以言說的壓抑情緒。

        葉軒低垂著頭，默默握住女友的手，手心微微出汗，似乎也有了感應。

        “我好久都沒有夢到她了，她就在這里，對吧？”

        江知夏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惡鬼’她正黑眸沉沉地盯著葉軒。

        “曉尹，你很恨我吧？我知道你很恨我，連我都痛恨自己，為什么連最心愛的人都留不住！有好幾次，我都恍惚的在想，要不然就跟著你一塊離開好了，但我還是太懦弱了，我放不下太多東西，好長一段時間，我活得像行尸走肉，直到遇到了安妮，她讓我想起了你，也讓我再次感知了生命的美好。”

        在葉軒緩緩的敘述中，‘惡鬼‘的眼瞳微微一顫，眸光似有水霧涌動。

        “我原以為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好起來了，但你相信嗎？安妮她和你都給予了我一種期許，對美好生命的期許，對未來人生的期許，我不能再失去你之后，再承受失去她的痛苦，我會活不下去的，但我想活下去。”

        “曉尹，其實得知你還在我身邊，我真的好高興，在那段失去你痛苦日子里，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孤單一人，沒想到你始終陪著我，我愛你，但是……”

        他站起身來，“我也要重新開始生活了，你也是。”

        江知夏神色悵然的看向‘惡鬼‘曉尹。

        她的眼睛霧蒙蒙的，沒有了剛才的陰森毒辣。

        “再見，曉尹。”

        葉軒揚了揚嘴角，在他平凡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如同朝陽般的溫暖笑容。

        曉尹的臉頰緩緩觸碰著葉軒，有淚水從她的眼眶里掉落……

        恍惚間，她回到了第一次見到這個男人的那天……

        天色正好，陽光溫暖，她笑著跟他打了一個招呼：你好，葉軒。

        如今也是到了該告別的時候了，曉尹歪著頭，微微一笑。

        “再見，葉軒。”

        有陽光透過窗臺照了進來。

        曉尹身上的黑霧逐漸散去，露出了一張清麗的面龐，潰爛的皮膚也隨著黑霧緩緩消退。

        病床上的安妮動了動眼皮，終于從噩夢中蘇醒過來。

        看著在陽光下相擁的兩人，曉尹面露溫柔，她回過頭對江知夏說：“謝謝你，知夏，我要走了。”

        江知夏好奇的問道：“你要到哪里？”

        曉尹說：“通過那扇門，到我該去的地方。”

        門？

        “什么門？”

        江知夏掃了一眼四周，什么也沒看見。

        曉尹解釋道：“是一道白色的光圈，只有了結了塵緣，化解了執念，才能看見這扇門。”

        “我什么也看不見。”

        江知夏嗷了一聲，有些沮喪。

        曉尹撫了撫她的發絲，正想說些什么，一道冷冽的眸光破空而來！

        她抬眼，看見了江知夏身后冷淡陰郁的男人，話頭掠過喉嚨又咽了下去。

        個人有個人的因果。

        她笑了笑，終究什么話也沒說。

        回家的路上，江知夏蜷縮在副駕駛，神色怏怏的，說不出是什么情緒。

        司夜塵專注的開車，也沒有任何要交談的意思。

        留下來的人原來是這么孤寂的感覺。

        夜晚的霓虹不斷閃爍，透過車窗映照在司夜塵的臉上，若明若暗。

        車潮涌動，在車子晃過第三個路口的時候，江知夏忽然想起十八歲的那個成年禮，老師在講臺上詢問大家的夢想，而她說了什么？

        “我將來一定會成為一名出色的外科醫生。”

        江知夏都忘了當初在講臺上說出這個夢想時，到底是深思熟慮還是一時心血來潮。

        只知道這個夢想，在她往后的日子里逐漸被遺忘。

        她從來都是這樣半途而廢，說說而已。

        可是……

        江知夏抬眼注視著司夜塵的側臉，好像有什么東西堵住了她的喉嚨和心口，什么話也吐不出來，眼淚不明所以地從眼眶掉落，淚掉了大半。

        “江知夏，你在哭什么？”

        夜風冷洌，司夜塵低垂著眼瞧了她一會兒，神色有些暴躁。

        “沒事。”

        江知夏收回視線，沒有勇氣再看他沉重的眼神。

        不能再往下走了，他們早就到了分岔口。

        “所以為什么要哭？”司夜塵加重了語氣。

        燈火閃耀，人潮車涌。

        江知夏記得有人說過——

        人的一生，要死去三次。

        第一次，當你的心跳停止，呼吸消逝，你在生物學上被宣告了死亡。

        第二次，當你下葬，你在這個社會上不復存在，你從人際關系網里消失，你悄然離去。

        第三次死亡，是這個世界上最后一個記得你的人，把你忘記，于是你真正的死去。

        她低下頭，沉默了良久，忽而開口，帶著冷硬的堅定，“無論多艱難，司夜塵，你忘了我吧。”

        她的話音剛落，只聽咻得一聲翻轉，刺眼的光閃過……

        車身實實的撞到了路邊的花壇上，發出沉重的一聲悶響！

        “司夜塵！”

        江知夏的心被炸了起來，長睫不由一顫，眼瞳閃動。

        她害怕的近乎失聲，身體不自主的飄到他身旁。

        “殺人不過頭點地。”

        司夜塵緩慢的從方向盤上直起身體，冷不丁的轉頭看著她，長睫低垂，眼神陰郁，帶著無形的危險氣息。

        “江知夏，你真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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