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是醫院最忙碌的時候，江知夏飄在空中目送第二十二位病人出門，張嘴打了個哈欠，悔得腸子都青了。

        昨晚見男人總算松口，她就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全然忘了男人周末上午需要去門診樓看病的事情。

        “真是太大意了。”

        發出聲哀嚎，她從門口滾到房尾，目光從側下方的司夜塵身上掠過，有些移不開了。

        察覺到她的視線，男人狀似不經意的抬起頭，看向了她的方向。

        四目相接的剎那，江知夏的心臟不受控制的砰砰跳動起來，熱浪在身體里翻滾，然后不斷往上涌。

        面頰很快燒了起來，她驚慌失措的轉過身，用冰冷的雙手捂住臉龐，希望溫度能下降些許。

        司夜塵望著她的背影皺了皺眉，垂下眼眸，繼續翻看病人的報告。

        狹小的空間恢復片刻的安靜，氣氛慢慢變得有些怪異。

        江知夏不舒服的扭動了兩下，內心逐漸安定下來，趁著下一位病人進來的空擋，將目光重新落在他身上。

        都說工作中的男人是最帥的，以往活著的時候，她沒什么感覺，此刻卻覺得其言不假。

        平日里冷清到極點的人，此刻十分有耐心的同病人解釋著，干凈流暢的側臉似渡上了層柔光，溫柔得絢爛奪目。

        心臟又劇烈跳動起來，她握拳輕輕壓在胸膛上片刻，從半空中飄下去，趴在桌子上，歪頭瞧著他。

        “司夜塵，你明明是個溫柔到骨子里的人，為什么總要露出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呢？”

        男人側過臉掃了她眼，灰褐色的眼眸中數種情緒翻涌，壓抑、悲傷而又帶著痛苦。

        江知夏的心被狠狠刺了下，知道到自己說錯了話，她慌張的直起身體想要說些什么，可勸慰的話到了嘴邊，終究還是被吞了下去。

        作為對方痛苦的制造者，她有什么資格讓他放下呢？

        她低下頭，沉默了許久，僵硬的抬起頭，一瞬不瞬的望著他，“對不起。”

        司夜塵拿著x光片的手微微抖了下，很快恢復如常，把東西遞給面前的病人后，自然的將掌心敷在她的手背上。

        “沒事。”

        簡單的兩個字聽不出任何情緒，似乎是在回答病人，但江知夏很清楚，他是說給自己聽的。

        胸膛里那種沉甸甸的感覺越發強烈了，她的鼻子酸得厲害，眼淚大滴大滴的往下滾，掉在他的手背上。

        冰冷的觸感讓男人彎了下手指，想要拿手拭去對方眼角的淚珠時，房間門啪嗒一聲開了。

        護士領著對父子出現在門口，神色焦急，“內科那邊送來的，說孩子的手有些不對勁。”

        面無表情的放下手，司夜塵側開目光，落在來人身上，“做過檢查了嗎？”

        中年男人點點頭，小心翼翼的把孩子放到凳子上，正準備把手里的東西遞給他，方才還怯生生，把整張臉都藏在父親懷里的小男孩，大抵是感覺到周圍沒有危險，膽子竟大了起來。

        手腳并用的從椅子爬下去后，小跑到窗前，舉著手去扯窗簾。

        “陽陽過來，不許胡鬧。”中年男人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出聲呵斥了句。

        七八歲的孩子正是愛玩鬧的年紀，當然不肯放棄眼前的‘玩具’，陽陽撇了撇嘴，絲毫沒有乖乖聽話的念頭。

        “真是不好意思，他在家里被我們寵壞了。”中年男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抬腳往陽陽的位置走去。

        意外突然發生，窗簾上的吊環噼啪響了幾聲，迅速往下掉。

        司夜塵瞳孔驟縮，毫不遲疑的起身，扣住江知夏的手腕，把人拉入了自己懷中。

        陽光越過他身體兩側灑落了一地斑駁，她貼在男人胸。口，耳邊滿是對方的心跳聲，急促而有力，每一下都像在述說著主人對她的擔憂。

        絲絲甜意在唇齒間蔓延開來，江知夏揪著他的衣服，希望時間能夠在此刻停下，不再往前流淌。

        可惜有的事情注定只是奢望罷了，她與他隔著無法跨越的距離，宛如數學中的相交線，相遇后就要在時間的長河里越行越遠。

        眷戀的閉上眼，牢牢將男人的氣味刻進記憶深處后，她咬著下唇，壓下心頭的情緒，從他的懷抱里飄了出去。

        司夜塵的面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陰沉了下去，身上溢出的冷氣與黑霧交織、翻滾，散發出徹骨的寒意。

        他很生氣。

        江知夏對上他的目光，害怕得瑟縮了下脖子，腦子里也只剩空白的一團，張口就道：“有外人在，你的舉動太奇怪會惹人懷疑的，況且昨天不是你說自己想通了的嗎？”

        話音落下，男人的臉色愈發難看了，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到半點情緒的起伏，如同平靜的湖面。

        江知夏后背一僵，寒意像潮水似的，層層疊疊的往上涌，幾乎要將她淹溺，雙腳則像是被看不見的鎖鏈束縛住了一般，根本邁不開一步。

        與她相比，中年男人因為年紀大，經歷過不少事情，狀況要好上不少，雖說臉色蒼白，卻還能在抱著孩子的情況下動作利落的拿好自己的東西離開。

        房門被重重合上，嘭的悶響聲驚雷似的在腦海中炸開，江知夏回過神來，掃視了下自己的處境，朝著男人露出了個討好的笑容。

        “我那不也是為了我們著想嘛……”

        聲音戛然而止，看著他步伐沉重的往自己走來，她不知怎么想的，竟雙手抱著自己的頭蹲了下去。

        司夜塵靜靜的俯視她良久，深吸了口氣，脫下白大褂搭在旁邊椅子的椅背上后，冷著臉拉到她的跟前，確定不會有一絲陽光照在她身上，方才轉身往窗邊走去。

        江知夏的鼻尖全是熟悉的氣息，她緩緩把臉從雙膝中抬起，望著腳步聲遠去的方向。

        男人脊背依舊挺得筆直，卻散發著種不可名狀的悲戚感。

        她的心里不舒服極了，急切的想要解釋，“司夜塵，我剛剛不是那個意思。”

        可對方猶如沒有聽到一般，固定好窗簾后，便坐在辦公桌前忙碌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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