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咬金的話直來直去，一點面子都不給侯君集。

要是放在往常，侯君集怕是都能一酒杯，潑在程咬金的臉上，但現在他忍住了這個沖動，臉上的賠笑神色更加濃郁。

“大家也知道，我和楚王殿下有一些小小的矛盾……”

侯君集深吸一口氣，輕聲說道。

“這一次，請諸位同僚過來，也是想讓諸位幫我在楚王殿下面前說幾句好話，無論讓君集怎么辦，只求楚王殿下肯原諒我。”

所有人都詫異的看著侯君集。

這番話，讓他們意想不到。

這還是那個“恃寵矜功，粗率無檢”的侯君集？

這何止是不要國公的臉面。

甚至把做人的尊嚴和面子都給拋下了，只是為了活命。

杜如晦緩緩開口：“我等和楚王殿下，也只是幾面之緣，想要為潞國公大人說好話，怕是有些力不從心。”

房玄齡點頭稱是。

李勣、李靖等人，雖然沒有說話，但也是一臉贊同。

程咬金給自己灌了一口酒，冷笑一聲：“我就尋思你們這些文人說話怪里怪氣的，琢磨半天不就是要好處，大大方方說出來就是。”

然后他轉頭看向侯君集，大大咧咧的說道：“說吧，要我們辦這些事，能給我們多少好處。”

侯君集面色一僵。

心里痛罵程咬金，這個泥腿子說話一點臉面都不要！

桌子上其他幾個人，面露尷尬之色。

但是他們并沒有對程咬金的話進行任何的反駁。

很顯然，程咬金說的那么直白，就是他們的本意。

侯君集擠出一個笑容，清了清嗓子：“諸公，君集已經請太子殿下前去做了說客……”

他的話還沒說完。

杜如晦臉色驟變，噌得一聲，他猛地站起來，看著侯君集，冷聲說道：“抱歉，這個忙我幫不了。”

房玄齡也是面色大變，直接站起身來，一句話也不多說，跟著杜如晦離開。

李靖、李勣反應沒有這兩位能人這么快，但他們很快也想通其中的關鍵，在杜如晦和房玄齡快要走出房門的時候，同樣站起身來。

一言不發，朝門外離去。

張亮、柴紹也是緊跟著離開。

僅僅半句話的功夫，這桌子上的人，就走了一大半。

程咬金整個人都是懵的。

他看著杜如晦他們離開的背影，扯著嗓子嚷起來：“噯，你們怎么現在就走了，這小玩意的報酬還沒說呢。”

唐儉站起身來，輕輕拍了拍程咬金的肩膀：“盧國公大人，走吧，這個人沒救了。”

程咬金一臉茫然。

一旁存在感很低的虞世南，也是站起身來，嘆了口氣：“我只當侯君集你不聰明，但沒有想到你竟然蠢到這個地步。”

“這天下沒人救得了你了。”

說著，他也拍了拍侯君集的肩膀，轉身離桌。

程咬金想不懂這方面的東西，但他清楚無論是杜如晦和房玄齡也好，還是唐儉和虞世南也好，他們都是天下一等一的聰明人。

這些聰明人，都開始說侯君集沒有救了。

那就真的證明侯君集沒有救。

程咬金不再談及報酬的事，轉身跟著他們離開。

侯君集心急如焚，看著空蕩蕩的桌子，還有那些人遠去的背影，一咬牙，狠狠跟了出去：“諸公別走！”

“我們再好好談一談！”

“盧國公大人，您不是要報酬嗎？我們可以談！”

“你看十萬兩銀子如何？”

程咬金沒有說話，悶頭跟在幾個聰明人身后。

侯君集一點也不放棄，只是繼續高聲說道：“我在東市還有十二家鋪子，您要是想要，這十二家鋪子，您都可以拿去。”

依舊沒有人回應他。

侯君集跟在后面苦苦哀求，要不是這幾個人腳步匆忙，他甚至都想給這群人行五體投地的大禮。

只要能把他們勸回來，能讓他們開口，在楚王殿下面前給自己求個情，把自己這條老命給救回來……

但是沒有人理會他。

只有杜如晦回頭，冰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那個眼神，讓侯君集整個心臟一涼……

那是看死人一般的眼色。

就在他們走到潞國公府大門的時候。

一名宦官迎面走了過來。

看到這群幾乎是整個朝堂的話事人，不由得一愣。

“沒想到諸公也在這個地方。”宦官朝他們恭恭敬敬作揖，輕聲說道：“雜家是奉皇帝命令，來給潞國公大人宣旨的。”

“其中還有一些給諸位大人的命令，既然諸公都在，那么雜家就直接說了。”

他們紛紛站好。

侯君集看著宦官，整個人神情復雜，他不知道這個時候，一個帶著李世民命令的宦官出現，究竟是一件好事，還是一件壞事。

不過自己都找了太子出面……

那應該是一件好事吧。

官宦看著這群大人，想了想，輕聲說道：“雖然陛下是托我先給潞國公大人頒布命令，不過既然李尚書大人在，杜大人、房大人都在……”

“那么雜家就先說，后一件事。”

說著，宦官清了清嗓子，以李世民的身份開口說道：“朕削了侯君集兵部侍郎的職位，你等應該是沒有意見吧？”

李靖面色不變，他是兵部尚書，按理來說，這種人事調動應該先經過他同意，再由禮部商議，經過門下省確認之后，才能正式頒布下來。

這種逾越的行為，并沒有讓李靖不快，他拱了拱手，輕聲說道：“臣沒有意見。”

杜如晦、房玄齡同樣拱手應喏：“臣沒有意見。”

侯君集面如死灰。

他萬萬沒有想到……

打破自己最后希望的人，竟然會是陛下，自己跟著出生入死那么多年的陛下。

宦官點點頭，然后看著侯君集，打開圣旨，高聲念道：“門下令，今日貶兵部侍郎侯君集為宣州刺史，調離長安，七日內交付一切公務，即刻上任。”

侯君集身子發冷，僵硬在原地。

宦官輕輕咳嗽一聲，對著侯君集說道：“侯大人，領旨吧。”

直到宦官反復提示好幾聲后，侯君集才反應過來，雙手顫抖著，接過圣旨，輕聲說道：“臣侯君集……領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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