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秦懷寧開口，地牢響起了腳步聲。

        霍玄神色微凜。

        嘀嗒。

        嘀嗒水滴聲在沉寂的地牢過道中響起，水滴聲與沉而有力的腳步聲交織相襯。

        腳步聲緩慢而沉重，讓聽到這腳步聲的人不自覺斂息，毫毛倒豎。

        更近了。

        此刻單夜也聽到了那可怕的腳步聲，他現在有點懵，不知道是什么狀況。

        難道是有人來救他了？

        呼吸和心跳聲被放大，單夜帶著極度期盼的眼神緊盯著牢房門。

        下一刻，他失望了，不是來救他的人。

        這人他認得，他是秦家豢養的一條瘋狗，他叫秦恩。

        秦恩見單夜似是認出了他，斥滿戾氣的眼眸微瞇，嘴角扯出一抹冰冷且邪詭的弧度。

        單夜腦子在翻轉昏旋，一股懼意穿透身體，刺進骨里，仿佛將身體里所有的懼怕突然全部迸發。

        原來秦懷朗說的狗是他。

        單夜面如死灰，身如抖篩，他掙扎爬向秦懷寧，“我說，我愿意說，我什么都告訴你。”

        秦懷寧看都沒看他一眼，她此刻正目不轉睛的看著秦恩。

        秦恩單腳后撤半步，單膝跪地，“末將來晚了。”

        秦懷寧張了張嘴，還是沒說話。

        她竟不知該說什么，或許應該說一句好久不見。

        思緒飄遠。

        前世，秦恩還在重傷未醒時，她就奉旨上京了。

        秦恩是她離開卞州后，第一個傳來死訊的人，就在不久后那一戰。

        秦家是將門，她自認為早就習慣了身邊的人死去，在父兄死后，她以為不會再有讓她比聽到父兄死訊更痛苦的事情了，直到秦恩的死訊傳來，原來父兄的死僅僅是開端而已。

        顧六將秦恩死訊傳給了她，似的為了報復她，報復她闖入了他的書房那事，信中詳細描述了秦恩的死狀。

        通篇下來，最刺眼的便是剝皮抽筋這四個字，這短短四字看起來竟是這般的使人心驚肉跳。

        她無法想象剝皮抽筋是怎樣的痛苦，最可怕的是，那些人還用藥吊了幾天才讓他死去。

        死后連他是尸骨也沒有放過，懸掛城墻之上，足足三月之余，直到長孫儼率兵突襲，這才將那副殘缺不全的尸骨搶了回來，尸骨是搶回來了，而長孫儼戰死。

        在秦家消亡后，顧六在她面前一臉得意的說。

        我還以為秦家的瘋狗有多了不起呢，我不過是略施小計，他就折了，可惜無法讓縣主得見那瘋狗的死狀。

        想到這，搭在圈椅上的手緊捏，指骨泛白，渾身冷意直冒。

        霍玄發現了秦懷寧的異樣，神情透著點凝重，眼含疑惑看向單膝跪地的秦恩。

        是他有什么問題嗎？

        秦恩頭伏得越發低，目光垂地。

        “傷還沒好，就別跪了。”秦懷寧臉色的神情緩了些，淡淡說道。

        “是。”秦恩站起身。

        “我說，我真是什么都說。”單夜顫著聲說道，只要別把他交給這條瘋狗。

        他至今都記得，自己見到秦恩時的場景。

        那是在京城。

        秦懷朗回京述職，其中隨行的人就有秦恩。

        京中宋家嫡次子，宋承宇是京中有名的紈绔子弟，仗著家中長姐在后宮得寵，十分目中無人。

        宋承宇一眼就看中了秦懷朗的坐騎，當街就要秦懷朗把坐騎讓給他，言語十分囂張。

        秦懷朗還沒什么表示，他身后的秦恩便動了。

        第一箭射掉了宋承宇的玉冠。

        第二箭從他脖頸旁射過，在脖頸留下了一道清晰可見的血痕。

        在宋承宇腿軟倒下之際，他射出第三箭，那箭射穿了宋承宇的膝蓋。

        秦恩收弓后，勾起邪笑，“你還能活著，不是我秦恩心善，亦不是我不敢殺你，而是你沒有資格死在我的箭下。”

        在皇城腳下這般放肆，秦恩是第一人。

        宋承宇何時受到過這種屈辱，哭喊道，“我姐姐可是淑妃，你敢殺我？我讓我姐姐誅你九族。”

        秦恩聽罷，臉上邪笑更甚，“殺你，我敢，但你不配。秦恩孤身一人，并無九族供淑妃誅殺。”

        聲音頓了頓，“且，公子慎言，一個妃子可沒有誅殺九族的權力。”

        說完，扯動韁繩便跟隨秦懷朗離去。

        單單只是發生了這件事，秦恩還不至于被稱為瘋狗。

        宋承宇是宋家的寶貝，宋家自然不會放過秦恩，據說，宋大人在朝堂之上，參了秦懷朗，說他御下不嚴，要求連同秦懷朗一同治罪。

        后來陛下沒有降罪秦懷朗，對于秦恩也只是小懲大誡。

        這件事的第二天，宋承宇的另一個膝蓋也被射穿了，據說是睡夢中被人射穿的。

        眾人都知道這是秦恩做的，但是沒證據。

        宋大人那里咽的下這口氣，當街攔了秦懷朗討要說法，而第二天宋大人的腿也斷了。

        此后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秦恩這人招惹不得，便也有了瘋狗的名號。

        “我真的愿意說了，什么都愿意。”

        單夜的哀求聲將幾人的視線都引了過去。

        “這就說了？我還沒玩夠呢。”秦懷寧略帶遺憾地說道。

        “那就堵住他的嘴，玩盡心了再聽他說。”秦恩開口道。

        秦恩的話，讓單夜聽得幾乎要昏死過去。

        秦懷寧笑了笑，似是很滿意秦恩的提議，“你知道我為什么要把狗弄來嗎？”

        單夜搖頭，是要讓秦恩慢慢折磨他嗎？

        “我打算把肉汁刷在你的寶貝上，然后把狗牽來，你說餓了兩天的狗聞到肉味會怎么做？”

        單夜現在才聽明白，原來說的狗不是秦恩。

        但他這話是什么意思？要把肉汁刷在那？他說寶貝，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

        單夜瑟瑟縮縮地抬眼，只見秦懷朗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頓時，他明了了。

        雙目圓瞪，他比人稱瘋狗的秦恩還可怕。

        “霍玄去牽狗過來。”

        還不等霍玄抬步，只聽見淅淅瀝瀝的水聲，單夜直接被嚇尿了。

        秦恩嘲弄的呵了一聲，短短一個字，斥滿了譏諷。

        秦懷寧玩味勾唇，“真不禁嚇。”

        如果可以，單夜真的很想反駁，這是禁不禁嚇的問題嗎？這是人能想出來的招數嗎？

        “誰派你來的？”

        單夜算是徹底服了，不敢再猶豫，也不敢有半點隱瞞。

        “二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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