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參片
成婚三日后,按照大周的風俗,年婉柔回門了。
因為不想見到蕭忱,年清沅直接稱病閉門不出,正好趕上冬青每月來跟她匯報消息的日子,便聽了一聽。
冬青繼續(xù)道:“前些日子您讓我盯著溫家的人,小的私底下打聽到,溫家那位姑娘似乎正在準備今年七月進宮選秀的事情。”
年清沅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過來,溫家這是想用溫清語的婚事去宮里來換權勢富貴。說是換也不太準確,應當說是溫家在賭,用一個溫清語來賭一個機會。
這種事情在世家里其實屢見不鮮,但發(fā)生在溫清語身上,多少讓她有點莫名感慨。從前溫清語便是家中千嬌百寵大的,又素來聰明伶俐,備受溫夫人寵愛,沒想到到頭來,到了這種要為家族奉獻的時候,還是少不了犧牲她。
不過這種事情也是人各有志,更何況如今溫家的事情她也插不上手,也懶得多管。
年清沅只道:“好了,你下去吧。以后溫家的事情,不必再打聽了,隨他們去吧。”
冬青這頭被打發(fā)出去了,心里沉甸甸的。他知道自己這幾回 “你回頭再在姑娘面前替我多說幾句好話。”
青黛才不聽他的:“你若是辦事得力,哪里用得上我在姑娘面前說話。”
兄妹兩人說不到一處去,又是不歡而散。
接下來的這段時日還是和之前一樣,年清沅窩在府中待嫁,做做繡活,陪陪溫韶,偶爾和年景珩斗斗嘴,閑暇時陪沈檀書看看花,日子過得波瀾不驚,只是依然很少聽到沈端硯的消息。期間過節(jié)的禮沈府倒是一樣不少地送到了年府上,只是人卻沒能來過幾回,更別提私底下見面了。
就這樣一直等到了入冬,溫韶的產期也一天一天接近了。
她懷胎將近十月,中間雖有波折,好在每日來給她看脈的大夫都說胎相很好,不必擔心,這才讓年府眾人松了口氣。
這一日年清沅正在抱琴居和年景珩下棋,走到關鍵的一著時,青黛突然從外頭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姑娘,不好了,二奶奶那邊……動了!”
年清沅還沒說話,年景珩就先出聲了:“好好說話,什么動了靜了的。”
他話音剛落,年清沅就蹭地起身:“你笨死算了!是二嫂要生了!”
年景珩大驚失色,等他反應過來,人已經和年清沅一起跑到了溫韶的院子里了。
年夫人、佟氏她們已經在那里等著了,她們神色焦急,也沒空搭理這兩人,聽著屋里頭傳來的聲音不住地在院子里打轉。
丫鬟、婆子們已經備好了熱水,一次次抬著水盆進去,過一會又抬著血水出來,讓兩個年輕人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寒顫。里面斷斷續(xù)續(xù)地傳來溫韶的呻.吟和丫鬟婆子們讓她用力的聲音,氣氛讓人愈發(fā)焦灼不安。
年景珩訥訥地問年夫人道:“二嫂還要這樣叫多久啊?”
年夫人這會正著急著呢,聞言沒好氣地看他一眼:“這才剛開始呢。”
兄妹兩人對視了一眼,發(fā)現對方的臉色都有幾分發(fā)白。
年景珩打了個寒顫:“生孩子真可怕。”
年清沅咽了咽口水:“跟你又沒關系,你又不用生。”
年景珩一想也是,不由得舒了口氣:“也對,反正我也不用生。”
年夫人不由得煩躁道:“怎么女大夫還沒來,不是已經讓人去請了嗎?”
底下的丫鬟沒敢吭聲,她瞧見年景珩,直接推他一把:“你還在這里愣著干什么,一點眼力勁也不長,平時倒是四處亂竄。還不快去找人看看,女大夫是不是路上有事耽擱了。用咱家的馬車,快點把人接回來呀。”
年景珩灰頭土臉地出去了,年清沅為了不被年夫人也趕出去,連忙吩咐人道:“快拿椅子和茶水來,這里這么冷,總不能一直站在這里等著吧。”
年夫人擺擺手道:“不用了,我沒心思喝茶。”
年清沅勸道:“那您要不就去偏房里坐著,等再在院子里吹了風著了涼。小娃娃生下來了,您也不能抱了。”
年夫人這才被她說動,正要帶人先去偏房里坐著等小心,突然聽見里頭溫韶的呻吟聲突然變得凄厲。
年清沅頓時冷靜不了了,一個箭步就沖向門口:“我進去看看。”
她剛走到那里,就被一個丫鬟攔了下來:“姑娘不可,這未出閣的姑娘若是進了產房,定然要沾了晦氣的。再說里面有穩(wěn)婆在呢,您去也幫不上什么忙。”
年清沅一滯,她從前只聽說過不讓男子進產房,說是會沾了晦氣,沒想到連未出閣的姑娘也不讓進:“那豈不是女子分娩時,身旁連個親近的人都沒有,就讓她一個人在那里干疼著。”
旁邊一個婆子陪笑臉道:“姑娘,都是這樣過來的。里頭都是丫鬟婆子的,更何況您們還在這里等著,二奶奶是個有福氣的人,會沒事的。”
年清沅皺眉:“好了,我不管那些規(guī)矩,我也不怕什么晦氣,你們讓開,我進去陪二嫂說說話也好。”說著,她就要闖進產房里。
年夫人在背后叫住她:“好了,都什么時候了,你還要來添亂。在這里老實待著,我和你大嫂進去。”
年清沅還想分辨什么,反倒是佟氏先急忙叫道:“娘,這可萬萬使不得。這產房晦氣,您進去了萬一沾上了怎么辦?”
年夫人冷冷地看了自己這個大兒媳一眼:“那你一個人進去?”
佟氏一噎,她也怕沾了晦氣啊,可是這話又不能直白地在年夫人面前說出來,只能訥訥不語,沒了往日的伶牙俐齒、妙語如珠。
年夫人對年清沅道:“你在這里好好守著,等大夫過來,我和你大嫂一起進去。”
說完她便帶著人進了門,佟氏沒有辦法,只好一咬牙硬著頭皮跟了上去。
她們兩人雖然進去了,但似乎對立面溫韶的困局于事無補。年清沅只聽見傳出來的叫聲越來越凄厲,心仿佛被人揪成了一團,額頭上的汗都要下來了。
正當年清沅急得不行時,外面突然有丫鬟喊道:“女大夫來了!女大夫來了!”
她轉頭一看,只見一個二十左右的年輕女子背著醫(yī)囊大步進了院子,身后跟著一路小跑過來的年景珩,看那模樣,別提有多殷勤了。
女大夫年紀二十上下,雖然一身灰衣,卻生得艷若桃李,兼具霜雪之資。雖然她看上去過于年輕貌美了,但這一身的氣度反而讓人不自覺安定下來。
年清沅連忙迎上去,誠懇道:“有勞女大夫了,請您務必保住我二嫂。”
女大夫點了點頭,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年清沅在門外聽著,溫韶的叫聲時而高,時而低,還是每叫一聲都讓她的心抽動一下。
也不知這種煎熬過了多久,她終于聽到嬰兒一聲嘹亮的啼哭。
“生了生了!二奶奶生了!”
“是個大胖小子!”
里面的人聲音一傳出來,身后的甘草、半夏她們頓時高興道:“姑娘,二奶奶沒事了!”
年清沅并沒有松口氣,還緊緊地盯著門道:“只是孩子出來了,大人還不知道有沒有事呢。”
恰在此時,里面的人終于想起來還要給門外的人報信,丫鬟婆子們涌了出來,歡喜地叫道:“姑娘,母子平安!”
年景珩撓了撓頭,怎么覺得這個場面有點怪怪的。
不過他也來不及多想,因為年夫人她們已經抱著孩子招呼他們過去了。
產房里還殘存著血腥味,但沒人顧得上這個。
年景珩探頭探腦地看了一眼年夫人懷里抱著的肉團子,只見小嬰兒的皮膚皺巴巴的,小身子紅通通的,雖然已經被人擦干凈了,看起來還是像一只小猴子。
年景珩看了又看,一撇嘴道:“真丑。”
仿佛聽到了這個不靠譜的三叔正在說他的壞話,小嬰兒一蹬腿就開始娃娃大哭。
年景珩頓時被嚇得手忙腳亂道:“這這這,這怎么就哭了呢。是不是有問題呀?”
女大夫冷聲道:“剛生下來的小孩子都是這樣,你不懂就不要亂說。”
她一開口,年景珩就連忙賠笑道:“是是是,可是他怎么不睜眼呀,是不是有什么問題。”
這一次女大夫還沒來得及開口,年夫人已經忍不了他了:“你給我出去,別在這里晃悠著惹人心煩。”
年景珩癟了癟嘴,知道這種時候最好別招惹親娘,所以難得沒有油嘴滑舌,老老實實地站在一邊,只是眼珠子還不停地在小肉團和女大夫身上打轉。
年夫人抱完了剛出生的小小肉團子,這才心滿意足地跟女大夫道謝:“這一次真是多謝您了,一會的診金請您務必不要推辭。”
女大夫一聽,就知道等會年家給的診金絕對不會薄了。不過她雖然年輕,在京中大戶人家行醫(yī)也不是一日兩日了,當下也沒有推辭,只點了點頭。
年清沅一進去就直奔里屋,看見溫韶倚在床頭,精神還好,一顆心稍稍放回了肚子里。
她擔憂地看著面色蒼白虛弱,神情卻一如既往地沉靜的溫韶,握住她的手:“你怎么樣了,感覺還好些了嗎?”
溫韶生產后雖然有些乏力,但口里含了參片,這會精神還好,見她擔心便柔柔一笑:“你別擔心,大夫和穩(wěn)婆都說了,我這是順產呢。只是有點累罷了,可能一會就睡了。”
年清沅這才松了口氣:“沒關系,我就在這里看著,你好好休息。”
溫韶淺淺一笑:“孩子的乳名叫什么,我還沒想好呢,竟然就這樣生下來了。”
年清沅道:“這有什么好急的,你先休息好了,一覺起來再起一個名字也不遲。”
等溫韶睡過去了,她這才慢慢地整個人都放松下來,心里有一點不知所措的茫然。
她從前就知道女人生孩子很難,但是親身旁觀了一場后發(fā)現,遠比她想象的還要可怕。等明年她嫁人了,說不定什么時候也要懷孕生子,那時候的她也會像溫韶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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