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菊花糕
重九節的當日,皇宮又召集群臣命婦入宮赴宴。
年清沅照常把阿榴留在家中,臨走前叮囑了丫鬟看好了她,卻被阿榴抱住大腿,軟軟地控訴道:“阿娘壞,阿娘又要一個人進宮去吃好吃的,卻不帶阿榴。”
她這話一出,屋里的眾人紛紛都跟著笑了。
一旁的甘草打趣道:“夫人,瞧,連姑娘都知道您想一個人撇下她去吃好的了呢。”
三年過去,如今的甘草也已經挽起發髻,做婦人打扮。一年前,她嫁給了冬蟲,之后又回到了年清沅身邊做了管事娘子。而原先的青黛頂替了她的位置,做了貼身大丫鬟。
只有年清沅哭笑不得,但她又不好跟阿榴解釋。
宮宴上人多眼雜,最是容易動手腳的時候。她一個大人時時注意著還沒什么,若是帶了阿榴去難免有顧不上的地方。當年她得罪過溫貴妃,對這種毒蛇一樣的人,她如今也不敢掉以輕心,生怕什么時候被狠狠地咬上一口。
年清沅哄了阿榴一陣,還是不見這奶團子撒手。她實在沒辦法,只能蹲下身跟她拉鉤鉤約定。等年清沅回來,一定讓小廚房給她做很多很多好吃的,阿榴這才點頭,依依不舍地扒著門看著父母出府,登上馬車離去。
因為已經是秋日,年清沅和沈端硯出門前特意都穿了披風,到了宮門外下馬時才將其留在車上。之后兩人分開,在太監宮女的引領下前往不同的宮殿,因為官員和女眷們行宴的場所不同。
年清沅進殿坐好后,小皇后還沒來。
溫韶、謝儀彤二人照例來這邊找她說話,隨口提起前段時日宮里發生的一件事。說是皇后身邊的宮人被買通,想要暗害還在襁褓中的二皇子,好在被人發現,立即捉拿綁縛送到了皇后跟前。經過一番嚴刑拷打后,那宮人才說是受了曹美人的指使。
皇后和聽聞消息的皇帝都大發雷霆,當即召了曹美人對峙。曹美人連忙哭訴,說是貴妃陷害得她,不是她動的手,這又牽扯上了溫清語這個曾經把她帶到宮里來的大恩人。
溫貴妃自然也不是坐以待斃的人,她來到御前陳明利害。最終皇帝自然還是信了他的貴妃,把曹美人打入冷宮,對受了驚嚇和委屈的貴妃與皇后大加安撫,這件事情才算勉強平息了。
這三年來宮里的明爭暗斗年清沅多少也有耳聞,不過這回的事倒是新鮮了。她不由得笑道:“真要論起來,這曹美人還是溫貴妃帶進宮來的,卻反咬一口,看來兩人這幾年以來處的不怎么好呀。”
謝儀彤嗤笑一聲,壓低了聲音道:“只怕未必,那曹美人當初被送進宮來只怕就是為了替人背黑鍋的。如今奴才大了,也到了送死的時候。”
溫韶也道:“究竟是不是曹美人動的手我們也不清楚,大多都是亂傳的。事情究竟如何,想來也只有當事人自己心里清楚。”
年清沅向遠處掃了一眼,突然奇怪道:“真是怪事,今日衛國公府的人怎么沒有來。”
不僅年婉柔沒來,就連衛國公夫人也不再。
溫韶笑道:“你這兩年在京中也不時常和人走動,怎么連這也不知道。衛國公夫人自稱最近被她那個兒媳氣得病倒在床,正要鬧著讓世子休了她呢。”
一說起衛國公府的事,幾個人都只覺好笑。
當日年婉柔口口聲聲說想要和離,但國公夫人怕年婉柔剛生下孩子就走,會讓外人說她兒子閑話,免不了放下身段讓年婉柔作踐了好些時日。期間年婉柔也沒少讓人去年府傳話,就盼著年夫人能回心轉意,最好之后能收留她們母女。
年夫人早就看穿了她心底打的小算盤,早早就放出話來。年家白白養了年婉柔那么多年,還白饒了一幅嫁妝,可年婉柔出嫁之后非但沒有收斂,反而可勁地作。她若是想回年府,可以,除非她把從年家那里拿走的嫁妝再還回去。
這樣一來,年婉柔還哪肯回去,只能拖到今年。衛國公夫人忍了她三年,終于忍不住狗急跳墻了要讓蕭忱休了她另娶,可年婉柔也早已琢磨出如何對付她的心得,無非是裝瘋賣傻就地撒潑,把衛國公夫人氣了個倒仰。
這次宮宴,她不得不在家稱病,就是因為這回事。
一群人正在說著,皇后娘娘和貴妃以及諸多妃子也來了。
各人連忙回到各自的位子上紛紛行禮,等皇后令眾人平身后,年清沅才起來。
坐在高位上的小皇后頭戴鳳冠,一身雍容華貴。雖然還是綺年韶華,但舉手投足已經褪去了少女的青澀,真正有了一國之母的風范,反倒是比年清沅先前見過的小皇帝要出息得多。她一雙含笑的鳳目明亮動人,朝向年清沅看來時還微微點了點頭。
年清沅自然也回以一笑。
雖然她和沈端硯的意思都是不要過早地摻和進后宮的明爭暗斗,但比起溫清語來說,她心里自然還是更向著小皇后一點。
這個問題,不僅她們倆心知肚明,就連一旁的溫清語也清楚得很。
波光流轉的妙目盈盈看向年清沅,發現對方也同樣向她報以虛情假意的一笑,心中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但面上也不好發作,只能將目光轉開,在心底盤算著到底什么時候才能一舉把沈年兩家扳倒。
當然她自己心里也明白,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三年來,少年皇帝也想一點點磨去自己老師的爪牙,雖然對方確實安安分分很少抵抗,只有偶爾逼急了才會亮一爪子。但他明白,那是因為沒有觸及到沈端硯的底線。作為他的寵妃,溫清語自然知道這些。
可經過先前有人檢舉溫家那一回事,即便是小皇帝想要扶植自己的勢力,也不可能再大力提拔溫家了。這讓溫清語一想起,未免恨得牙根癢癢。
很快,宮宴開始了。
因為是重九節,幾乎每一張長案上都備了菊花糕,是用杭白菊做成的糕點,酥軟可口,比起尋常糕點多了一重菊花雋逸的冷香,讓人久久難忘。
年清沅才吃了幾塊點心,就有女官從旁邊匆匆走到殿前,來到皇后身邊,俯耳稟報了幾句什么。皇后原本還是微笑著的,可聽完那女官的話后頓時臉色大變,竟然也不顧在場諸多命婦在這里,竟然站起身來匆匆往殿外走去。
隨后又一位女官來到貴妃身邊,溫清語也挑了挑眉,和皇后一樣出了大殿。
這下眾人便議論紛紛起來,皇后和貴妃先后離去,這肯定是出什么事了。
年清沅心里也泛上一種不好的預感,連對著眼前的美味珍饈也沒了胃口。她就知道,這皇宮里頭就沒什么好事。瞧她們的樣子,很有可能后宮的女人們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因為皇后、貴妃的離席,今日的宮宴比往常還早就散了。
等年清沅出了宮,在馬車上等了一會,沈端硯很快出來了。
他撩開簾子,在她身旁坐下。
等馬車開動后,沈端硯才告訴她:“太子出事了。”
年清沅心里咯噔一下,問道:“人沒事吧?”
沈端硯搖搖頭道:“不好說。”
回府之后幾日,年清沅他們才陸續知道了事情的經過。
原來當日皇帝大宴群臣,太子也坐在一旁,結果吃下了有毒的食物,當場發作。殿上當時亂作一團,好在太醫及時趕來救治,才保住太子一條性命,但太子至今仍然臥病在床。
忙活了幾天下來,宮里雖然揪出了一批人,但還是沒能找到幕后的主謀。
小皇帝大概是覺得顏面不保,又想給皇后那邊一個交待,隨便拎了一個妃子出來罰入冷宮了事。但皇后那邊還沒說什么,群臣反而不樂意了。
且不說謀害太子,怎么能如此輕易了事。這幾年的后宮爭斗,連大臣們都有所耳聞。也不知是哪個在背后指使了一個愣頭青御史跳出來,一本參上了溫貴妃,懷疑是她指使的。沒想到這一下捅了馬蜂窩,群臣對溫清語這位寵妃不滿已久,直接紛紛上書,要求皇上奪了溫清語的妃位。
可小皇帝這邊被大臣們駁了面子,回過頭去疑神疑鬼,不知怎么想的,竟然懷疑從頭到尾這一切都是小皇后自導自演的一場戲,對著她大發雷霆。這事不知怎么又傳到前廷去,大臣們認定了是溫貴妃在背后挑唆。他們本來就對著女人沒什么好感,這下更是認定了溫清語是個奸妃。
朝堂之上的傳聞又流傳到京城各處茶館酒肆里,讓百姓們也跟著一道議論起來。原本皇家秘辛就是人人津津樂道的話題,這下更是成了街頭巷尾茶余飯后的談資。
總而言之,這事傳來傳去,鬧得不可開交,就連年清沅這個聽話的人都覺得頭大。
等到了晚上沈端硯從宮中回來,她不由得問道:“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難不成其中真有小皇后的手筆?”
沈端硯未置可否,只是把他知道的部分說了出來:“之前那個妃子確實是無辜的,自然背后也沒什么人指使。大臣們起先只是對后宮這幾年的頻頻動作不滿,并沒有直接指向溫貴妃。起初上書彈劾溫貴妃的人其實背地里是溫柏青的人。只是他們沒想到最后玩脫了,弄成眼下這樣的局面。”
年清沅只覺得腦子里一團漿糊,想了半天才慢慢理清了頭緒。
雖然直到現在還不清楚給太子下毒的人究竟是誰,不過溫清語那邊的舉動很好理解,是想借著讓人彈劾,把矛頭指向小皇后,讓皇帝懷疑是皇后為了爭寵做出了這種舉動。不過她沒想到,自己在朝中的風評竟然已經如此之差。溫柏青暗地里指揮著御史不過開了個頭,就引得朝臣紛紛附和,最終引火燒身。
不過她也算是達成了自己的目的,成功引起了皇帝對小皇后的猜疑。
唯一讓她意想不到的是,然而小皇后在朝野上下的名聲實在太好了,反而愈發襯得溫清語不堪。且不說當年皇后曾陪伴皇帝步過微時的情誼,就說自從皇帝登基這幾年,皇后非但不曾干政,也不為娘家討過一官半職,已經很是難得。若說從前文武百官還沒注意到這位小皇后的賢德,在溫清語的對比下也能看出來了。
總的來說,在這次的太子中毒事件中,溫貴妃和皇后兩人明爭暗斗,互有勝負。
溫清語贏在終于成功使得帝后離心,輸在惡名外傳。
哪怕再過幾年,她真的能斗倒了小皇后,以她的聲名,日后也不可能登上后位。她還活著就在世人口中成了奸妃,若是死了只怕正史野史上也不會有什么好名聲。
年清沅嘆息一聲,后宮紛亂,前朝也未必能安穩,也不知這場沒有刀光劍影的爭斗究竟什么時候才能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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