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靜悄悄，今天沒有陽光，從窗戶望過去只能看到低沉壓下來的云，玻璃阻擋住了呼嘯的風。

        當第一場冬雪來臨的時候，87歲的林晚靜悄悄地離開了這個人間。一滴清淚沿著皺痕斑斑的臉蜿蜒而下，縱使有再多情緒都該放下了。

        17歲的林晚從持續的高燒中渾渾噩噩的聽見有人在說話，忽遠忽近的。

        “娘，我妹醒了嗎？”高大的少年有些擔憂地問完又說了句，“這燒也不退，別是燒成傻子了吧。”

        “嗨，我說你這混賬小子，會說話不。”中年婦女回了一句。

        “我這不也是關心我妹嗎？頭兩年隔壁村的二傻子不就是高燒給燒的。”少年懨懨地撓了撓頭說。

        “說也不行，你爹這會兒也不知道咋樣啦。這黑燈瞎火的，我這右眼皮老是跳個沒完。”過了一會兒，中年婦女語含擔憂地說。

        “別擔心了，娘，大哥不是跟著呢嗎？”少年連忙安慰母親說。

        中年婦女嘆息道：“得虧你大哥跟著，只是啊，我這還是不太放心。”說著，回頭看了一眼躺在炕上昏睡著的林晚，無奈地低語了一句：“哎，你說這都是個什么事兒。”

        林晚在昏昏沉沉之間，只覺得周遭的一切都格外不真實，她想：我不是死了嗎？怎么恍恍惚惚地聽見了三哥的聲音，三哥頭兩年不是也沒了？難道是三哥知道自己死了來接自己了？

        人死之后是這個感覺嗎？那另一個耳熟的聲音是誰？好像娘的聲音啊。她用力去聽，周遭又沒了聲音，她想睜開眼睛看看。可是眼皮沉得仿佛墜了個秤砣，怎么努力都無濟于事。

        不知道什么時候，林晚的燒退了。

        可是沒多久林晚又墜入了另一重黑暗里，于是她拼命地往前走，卻總也到達不了盡頭。走了很久很久，久到林晚忘記了時間，終于，她掙脫掉了什么，出現在眼前的不在是無盡的黑暗，而是一團昏黃的光，似乎年少時的煤油燈，雖然昏暗，還帶著煤油味兒，卻讓林晚安心。

        當身上傳來酸軟的感覺，林晚才發現自己身下是硬邦邦的土炕，而頭頂的位置也的確是放了一盞昏黃的煤油燈。她動了動僵硬的四肢，雖然身體依然沉重，卻是一種自己無法形容的輕松，或許說是生命力。

        是了，林晚這時候發現周圍不再是醫院濃郁的消毒水味，周圍也不再是孤寂的白。而是糊在房頂和墻壁的廢舊報紙，入耳的還有輕微地鼾聲。

        林晚不是很明白，自己不是應該死了嗎？為什么現在的一切是這么的熟悉又陌生？林晚費力地抬起胳膊，看著自己白皙修長的手指，沒有皺紋，也沒有老年斑，心說這是回到過去了？趴在炕沿上睡著的是自己的母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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