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歉猛地抬頭一看，看清他抱住的人是誰的時候，他根本顧不上腳上的痛，只覺得整個人都很窒息。

        剛剛下樓梯發生的所有事情，猶如飛來的碎片進入了他的大腦中，他把所有的碎片用一秒鐘的時間粘合成型。

        他終于反應過來，他他媽摔倒在了葉檸的懷里。

        楊歉：“……”

        怎么又賴上了這個倒霉蛋。

        葉檸只是很輕地笑了笑，卻也沒有怪他。

        “等一下。”楊歉把自己和葉檸分開，擰了擰自己剛剛崴到的腳踝，他皺眉看著樓梯口看戲的人，“誰他媽推的我？”

        “還能有誰敢推你啊，是你不小心撞的我。”

        視線里出現了一只腳，來的人踩了一雙黑曜石，大喇喇地走下樓梯，然后站在楊歉的面前伸著腳抖腿，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這人剃了個斷眉，校服上面用黑水筆畫了亂七八糟的鬼畫符，還有飛機游艇和紅筆涂好的大嘴唇，要多非主流有多非主流。

        沒等楊歉發火，秦天宇就開口罵道：“姜博超你傻逼吧！”

        姜博超身邊還跟著幾個平時幾個玩得好的小弟，他看著楊歉，完全沒被秦天宇的這句話影響到：“嘖嘖嘖，怎么摔了呢，夠疼吧？”

        楊歉一瞬間冷下了臉：“你有病吧。”

        “我有病，好歹我沒在人群面前這么摔過，”姜博超手插兜里，“采訪你一下，摔在別人身上尷不尷尬。”

        “上學期挨的揍你還沒長記性啊？”這么多人看著，秦天宇不好直接動手，只能咬牙切齒地說這么一句。

        姜博超笑得很欠揍，對楊歉道：“來啊，揍我啊，現在怎么不動手了？”

        “你……”楊歉眼里的火星子蹭蹭蹭都要冒出來了，他往前走了一步，實在沒辦法，低聲罵了一句，“操……”

        葉檸扶了一下楊歉，看著姜博超：“你叫姜博超？”

        “怎么，要扣我分啊？”姜博超說，“凡事要講究個證據啊，別以為你是個新來的學生會老子就怕你，要想推辭說是我推的給我調監控去。”

        這一片都是監控死角，姜博超這句話說出去，也是咬死了在場的人沒有什么證據。

        楊歉越聽越冒火，剛想發作，就聽見旁邊的葉檸道：“那很抱歉，我手沒這么長。”

        葉檸的聲音很清冷，就像夏天里的一杯青檸果汁一樣，雖然感覺葉檸好像并不太會站在姜博超的一邊，但是葉檸也沒給他出口氣，讓他有點難過。

        但轉瞬他又想了一下，葉檸是個學生會，光明正大懟姜博超，好像確實不太合適。

        “早就聽說過你這個新來的不一般了……”姜博超上下瞧了瞧他，“剛來沒幾天就能當學生會了，你還挺牛啊？”

        “對，牛！人家就是比你牛！”楊歉肺都快氣炸了，“也不是人人都跟你一樣長得不行就嘴巴靈光！”

        葉檸掃了他一眼。

        腳還瘸著呢，就罵這么兇。

        楊歉一壓根沒感覺似的，小嘴巴還在叭叭。

        葉檸扶著楊歉站到了一邊去。

        “你看你長的樣子說好聽點叫清秀，說難聽點就是娘！摔人家學生會身上很爽吧？怎么都賴著不走呢？”姜博超欠扁地道，“別這一抱把你抱成了個gay吧。”

        葉檸頓了頓，回頭看了一眼姜博超。

        這臉色一拉下來，葉檸整個氣質就變得很恐怖，姜博超莫名其妙：“干……干什么？我罵的楊歉又沒罵你。”

        葉檸笑笑，慢慢走到他的面前：“我知道。”

        “你干嘛？我沒說你啊！”姜博超說。

        “那你怕什么呢？”葉檸問。

        下一秒，他收起笑臉，用力往他臉上揍了上去。

        周圍的驚呼聲和打架的碰撞聲亂哄哄揉成了一團棉線，還有人上去拉架的，大部分女生隨著他們的打架動作直接退到了三米之外。

        驚慌失措，無從下手。

        楊歉愣在了原地。

        “我操！”秦天宇第一時間上去抓住了葉檸的手，奈何葉檸根本不把秦天宇當回事，一只手就能夠扒開他。

        姜博超根本就沒反應過來，這一拳的力道直接讓他頭一偏栽倒在了地面上。

        “你有病啊！”姜博超一邊反抗一邊罵道。

        只不過根本打不過葉檸，不管他從哪里去攻擊都能夠被葉檸巧妙地攔開。

        場面實在混亂，秦天宇吼道：“楊哥！快幫忙拉架啊操！等等劉崧來了就完蛋了！”

        楊歉后知后覺，趕緊拉著欄桿一瘸一拐沖上去扯葉檸的手。

        葉檸當然也沒管他，楊歉扯了一下，他扒開，又扯了一下，葉檸又扒開。

        圍觀的人群越來越多，還有直接拿手機開始拍照的。

        楊歉火了，一胳膊把他勾過來按在旁邊欄桿上：“你瘋了吧操！”

        你是學生會啊！

        “都干什么呢！馬上上課了知不知道！”劉崧扒拉開人群，“都圍在這兒看戲呢！”

        然后他看到了把葉檸按在墻上的楊歉。

        劉崧：“……”

        楊歉：“……”

        劉崧：“你又在干什么？”

        突然扭轉的局面楊歉一時間很頭痛：“老劉，你愿不愿意聽我狡辯一下？”

        劉崧感到了世界扼住了他的喉嚨，再一轉身，他又看到了躺在地上裝死的鼻青臉腫姜博超。

        劉崧：“……”

        劉崧突然覺得自己離被領導挨批又不遠了。

        劉主任靈魂出竅游走一會兒，等楊歉松開葉檸一瘸一拐站到旁邊之后

        “你什么時候能不給我惹事。”劉崧覺得自己連發火都不會了，“你才返校多久，打了姜博超不說，現在連新同學你都要打？”

        楊歉不可置信道：“我打誰？”

        姜博超見機趕緊賣慘：“劉主任！剛剛葉檸和楊歉一起打我！我壓根就沒動手，不信您可以看監控！”

        “我去你媽的吧倒打一耙！”楊歉咬著后槽牙道，“誰先動手誰卡的，監控就在那兒，誰他媽伸著條蒼蠅腿想絆死人？你有媽教沒媽教啊！污蔑人的話張口就來？”

        “干什么干什么！”聽到這樣難聽的話，劉崧脾氣馬上就上來了，“說什么臟話？我還在這里呢！”

        他看了一眼周圍：“其他人都回去上課去！”

        人群一哄而散。

        姜博超了拍自己，從地上站了起來，理直氣壯的抬著下巴，叉腰看楊歉。

        “還有，這是用什么東西打的！眉毛都給人家打了一截！”劉崧指著姜博超最新剃的斷眉，對楊歉說，“來的時候看這邊圍了一圈人，我猜都不用猜就知道是你！”

        姜博超捂了捂自己的臉頰，發現已經給葉檸揍腫了，就把火氣撒到葉檸身上去：“他聯合著葉檸一起過來揍我，劉主任你知道的，我也打不過他，上個學期我跟他打一架到最后還是被他揍的。”

        “怎么了？”耿健安在辦公室的時候就聽到些動靜，這會兒剛從辦公樓過來就看見了滿地的狼藉。

        耿健安愣了愣，看向楊歉：“你又跟人打架了？”

        “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學生，平行不端，敢做不敢當！”劉崧看了他一眼，又瞪著楊歉，“你不要說我偏向姜博超，我為什么偏向他你自己心里應該清楚。”

        “我清楚個屁，我不清楚。”楊歉心里很不爽，“我要這么清楚干什么？反正我怎么做都是錯的，不是我做的也是我的錯。清楚什么？根本不用我清楚，每一次是不是我做的，是不是我的錯，不都是你說了算么？”

        劉崧一頓，他也是沒想到楊歉居然會當眾這么反駁他，他冷哼道：“你成績這么差，不懷疑你也難。”

        劉崧說出去的話，仿佛一根根刺扎在楊歉的心臟正中央，楊歉張了張嘴，他垂眸，頓時就不太想說話了。

        “劉老師您這話說的就太不合師德了。”一旁的葉檸忽然開口，楊歉轉過頭去看他，發現他的臉色并不太好看，“成績差就懷疑他？”

        “他跟你當然是不能比的。”劉崧打斷他，心頭仍有氣，揮揮手說，“算了，你們班的事你們自己跟耿老師解決。”

        “你，”劉崧指著姜博超說，“給我先回去上課，成績保持的不錯，這次月考爭取進年級五百名。”

        “行。”姜博超頭也不回地進了班級。

        “至于你……”劉崧看了一眼楊歉，冷哼了一聲，“我也不指望了。”

        說完之后看也不看楊歉，后背著手去巡查了。

        耿健安嘆了口氣，看向楊歉：“歉歉啊。”

        “沒這人。”楊歉沒好氣地說，他靜默了一會兒，胸口起伏著，自己跟自己生悶氣，過了一會兒他道，“老耿，你也覺得是我先挑事？”

        耿健安也沒說覺沒覺得，只是笑了笑：“你一般不是那么不講理的孩子，只是不太容易控制自己。”

        楊歉低著頭，垂在身體兩側的手握了握拳，轉身一瘸一拐地進了教室。

        耿健安看著葉檸：“還有什么事嗎？”

        “你們一中……”葉檸蹙眉，許久之后，他道，“是不是所有事都是用分數說話？”

        耿健安愣了愣。

        葉檸看著他：“先動手的人是我，我違反校規了，你們給處分嗎？”

        _

        不知道是各自心里有事還是因為別的，楊歉一個下午都沒說話。

        “這節課還有五分鐘，我在黑板上給大家寫一下案例題的答題技巧，同學們拿筆抄一抄啊。”

        最后一節政治課，政治老師回過身寫板書，楊歉還是趴在桌上，閉著眼睛蔫仄仄的。

        葉檸寫著板書，看了他一眼，騰出一只左手在桌子里掏了掏。

        篤篤篤。

        三下敲桌，很輕很輕。

        楊歉睜開眼睛，一顆陳皮糖靜靜躺在桌角。

        “抱歉。”葉檸說。

        楊歉怔了一會兒，反應過來葉檸實在說上午姜博超那件事。

        楊歉心里一熱，把糖抓過來，“嗨”了一聲：“沒事兒。”

        教室里很安靜，只有沙沙沙寫筆記的聲音，他們坐在第一排的角落，講話聲音都很低。

        “這跟誰先動手沒關系，就算真的是姜博超先動手，劉崧也會把所有的責任賴在我身上的。”

        葉檸筆尖停了下來，回頭去看他。

        楊歉趁政治老師不注意，手指捏著糖紙把那一粒蜂蜜黃的糖果含到了嘴里。

        “在劉崧的眼睛里，成績好壞就是對錯。”楊歉很輕地笑了一下，“我成績不好，當然是我的錯。”

        “不會。”葉檸從自己的筆記本上翻了翻，撕下幾頁遞給楊歉，“起碼在我這里，你沒有什么錯。”

        楊歉看了一眼，黑色橫線滑好的筆記紙上，正反整頁都記滿了答題技巧，字體工整。

        他愣了一下：“這是什么？”

        “幫你抄的筆記。”葉檸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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