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負荊請罪
盛景安被罰跪在南門外,眾目睽睽之下,沒有一點隱私可言。
消息很快傳入各大皇子府和官員府邸。
原本待在王府等候消息的晏鳴,原以為盛景安能從晏東凰嘴里問出什么來,沒想到等來的卻是他被罰跪的消息,一瞬間整個人都懵住了。
“盛景安被罰跪?”他盯著稟報消息的侍從,幾乎不敢相信,“晏東凰親自罰的?”
“是。”
晏鳴表情一點點陰沉下來,嘴角抿緊,垂在身側(cè)的手緩緩攥緊。
晏東凰到底在抽什么風?
突然之間性情大變,莫不是被什么東西附了身?
他臉色難看,緩緩踱步思索著這幾天發(fā)生的事情。
除了父皇因為太子穢亂后宮一事突然大怒,甚至急怒攻心陷入昏厥之外,似乎并未發(fā)生其他意料之外的狀況。
晏東凰前幾天還去給母妃請了安,跟自己說話時語氣也算溫和,畢竟她一直就是個淡漠疏離的性格,不習慣與人過分親近。
晏鳴能分辨得出她的情緒變化,可以確定昨日的晏東凰還是正常的,今天卻像是換了個人似的……
難道父皇跟她說了什么?
父皇把她單獨留下來之前,明明一切如常,父皇到底跟她說了什么,才導致她態(tài)度大變?
晏鳴眸心晦暗,轉(zhuǎn)頭看向侍從:“宮里有沒有什么消息傳來?”
侍從恭敬回道:“宮門處當值的都是青鸞軍,德妃娘娘就算有事交代,也很難傳得出來。”
晏鳴臉色不虞:“晏東凰回府了沒有?”
“長公主剛剛回府。”
晏鳴輕輕閉眼,現(xiàn)如今他只能用苦肉計,親自去弄清楚晏東凰態(tài)度大變的原因。
抬手拿過掛在墻上的鞭子,晏鳴轉(zhuǎn)身往外走去:“備馬,本王去長公主府。”
“是。”
晏鳴背著鞭子,屏退侍從,孤身一人騎馬抵達長公主府,命人通報之后,很快被引到長公主府前廳。
晏東凰坐在廳里喝茶。
晏鳴緩步踏進前廳,一襲銀白狐貍毛披風裹著頎長身軀,襯得他整個人氣度出塵,溫雅清貴。
不管是認識的人還是不認識的人,第一眼看到晏鳴這般男子,都不會認為他是一個心胸狹窄、自私陰毒之人。
人不可貌相。
這句話當真是至理名言。
“東凰。”晏鳴看著晏東凰,眼神溫和而落寞,像是在面對一個突然發(fā)脾氣的孩子,連語氣都是自責而無奈的,“為兄是來跟你請罪的。”
晏東凰喝了口茶:“請什么罪?”
晏鳴垂眸,神色黯然愧疚:“為兄沒能監(jiān)督好楚家,致使舅舅貪污巨額銀兩,這是為兄失察所致,為兄無法為自己開脫。”
說著,晏鳴單膝跪下,雙手遞上黑色長鞭:“為兄負荊請罪,自請?zhí)幹谩!?br />
晏東凰瞥了一眼他手里的鞭子,沒說話。
跟他一并進來的鳳搖光卻是微微挑眉,不動聲色地看一眼晏東凰。
景王這是打算用苦肉計?
“為兄不敢想象,舅舅貪污這么多銀兩的背后,究竟做了多少不該做的事情,賣官賣爵又使多少沒有真才實學甚至人品敗壞的人,坐到了他們不該坐的位子上。”晏鳴低頭苦笑,“雖總有人說‘水至清則無魚’,只要舅舅能力出眾,我就應(yīng)該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為兄萬萬沒想到,舅舅胃口竟這么大,背我著大肆斂財,數(shù)額已到了讓人瞠目結(jié)舌的地步。”
鳳搖光不發(fā)一語地看著晏鳴,嘴角掠過一抹嘲諷之色。
這演戲似乎不太好啊。
明明是在認錯,卻非要夾雜著一點推脫之意,一點誠意都沒有。
“二皇兄可知楚尚書貪污的錢財之中,有一半之多來自這幾年戰(zhàn)場將士的糧草?”晏東凰語氣冷漠,“戰(zhàn)事本就勞民傷財,消耗國庫銀兩,而楚尚書卻在將士們拼死殺敵時,暗中克扣,貪污軍餉,在朝中謊報賬目,簡直罪大惡極,不可饒恕!”
晏鳴臉色驟變,隨即垂眸:“是為兄失誤……”
“本宮原是想扶持二皇兄坐上皇位的,可二皇兄常年待在京城,卻察覺不到楚尚書貪污糧草、賣官賣爵一事,真叫本宮失望。”晏東凰語氣冷硬,“若二皇兄當真覺得自己失察,且自己帶了鞭子過來,本宮若不罰,反而有包庇偏頗之嫌。”
晏鳴神色僵住,握著鞭子的手不自覺地收緊。
“本宮現(xiàn)在是儲君,與二皇兄有君臣之別,罰你也并非沒資格。”晏東凰說著,轉(zhuǎn)頭吩咐,“搖光,二皇兄身份貴重,其他人動手難免折了他的身份,就由你來吧。”
“是。”鳳搖光上前,接過晏鳴手里的鞭子,看向晏東凰,“殿下,應(yīng)該打多少?”
晏東凰平靜地看著晏鳴,“二皇兄深知楚尚書罪有多大,自己失察有多嚴重,你覺得應(yīng)該罰多少?”
晏鳴面色青白交錯,狼狽而難堪。
他沒想到晏東凰竟然真的要罰他。
他是皇子,是她的兄長,她當著麾下將軍的面,要鞭打他這個身份貴重的皇子?
“景王殿下。”鳳搖光目光落在他臉上,語氣恭敬而有禮,“不知罰多少合適?”
晏鳴壓下眼底郁色:“打到東凰消氣為止。”
晏東凰喝了口茶:“既然二皇兄這么說了,就動手吧。本宮對楚尚書貪污軍餉一事感到寒心,對二皇兄失察一事更是失望。若不罰,著實難消我心頭之怒。”
那鳳搖光就不客氣了。
雖然鞭打皇子是犯上,但誰叫景王主動送上去讓人打呢?
而且君臣有別,儲君懲罰一下失察的皇子,確實也說得過去。
何況青鸞軍都包圍了皇宮。
長公主如今距離登基只差一步之遙。
她心里不痛快,自然要發(fā)泄才行。
鳳搖光掄起鞭子,正要打下去,卻見晏鳴身上穿著厚厚的披風,動作微頓:“景王殿下身上的披風挺貴的,打壞了可惜,請脫了吧。”
晏鳴一僵,垂在身側(cè)的手緩緩攥緊。
“景王是自己負荊請罪,若是覺得委屈了,也可以自行離去。”鳳搖光淡道,“別搞得像是長公主故意欺負你似的。”
晏鳴抬頭望著晏東凰,嘴角抿緊:“如果打一頓能讓你消氣,這是我該得的。”
說著抬手脫去披風,交給旁邊的一個侍衛(wèi)。
鳳搖光掄起鞭子抽下去,一鞭子就讓晏鳴白了臉。
晏東凰冷眼看著這一幕,眉眼間籠罩著厚厚一層寒霜。
消氣?
這才哪到哪兒?
前世被背叛的恨意席卷而來,侵入骨髓,彌散至四肢百骸。
她恨不得把晏鳴活活杖殺在這里。
然而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
重活一世,前世的背叛和陷害都尚未發(fā)生,她暫時沒理由除掉晏鳴和盛景安。
外人眼中,他們一個是她青梅竹馬的未婚夫,一個是對她照顧有加的皇兄,彼此信任,感情深厚。
她若突然跟他們反目成仇,必然會惹人疑竇,且沒有站得住腳的理由。
可想要報復(fù)一個人,并非只有殺了他一種方式。
把他們的羽翼一點點剪除,讓他們失去所有在乎的東西,并且無力反抗,慢慢成為絕望的困獸,是不是可以稍稍彌補她被背叛時剜心刺骨的疼痛?
痛苦的悶哼忽然響起。
晏東凰視線微轉(zhuǎn),目光落在晏鳴蒼白的臉上,見他面色蒼白,額頭冷汗涔涔,一副痛苦而隱忍的表情。
可見鳳搖光下手沒有留情。
“二皇兄,本宮對你很失望。”晏東凰走上前,緩緩在他跟前蹲下,蹙眉看著他,“楚尚書是雍朝重臣,他克扣的軍餉是邊關(guān)將士的命。”
晏鳴蹙眉,聲音微顫:“東凰,是為兄的錯,你若消了氣,能不能……能不能求父皇網(wǎng)開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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