盱眙城，城守府。

躺在床上的宋裕眉頭動了一下，緩緩睜開了眼，看到陌生的屋頂，他下意識就想起身。但是，右臂傳來的疼痛感讓他皺緊了眉頭，他看到已經包扎好的手臂，又躺了下來。

他腦海中閃過昨天暈倒前的畫面，在那名虎騎舉刀辟下的時候，他以為自己要戰死了。那一刻，他心里萬分不甘，心里想著好多事還沒來得及做，還沒有建功立業，還沒有娶妻生子，還沒有……萬幸援軍及時到來射殺了敵人。

旋即他又想起了戰死的七名手下，心中不禁一陣悲傷。這七名手下在他晉升為什長后一直跟著他。經過幾年的戰陣廝殺，他們之間已經結下了深厚的情誼。不曾想，這次碰到了這么難纏的秦國虎騎。他對秦國虎騎的戰斗力有了更進一步的認識。雖然他僅僅是個什長，卻是斥候什長。他手下的斥候在盱眙城守軍中算是精銳中的精銳，沒成想八對五都遠遠不是虎騎的對手。

宋裕不知道的是，這次交手的虎騎中有一個是虎騎的參將，還被他靈光乍現的一記左手刀斬殺了。如果他知道了，應該會有些欣慰。

宋裕晃了晃還有些發沉的腦袋，掙扎著站了起來。雖說這次攔截虎騎搶下情報立了功，但己方也是損失慘重。他決定向自己的上官屯長領罰。剛出房間，他就看到自己僅存的兩名手下守在門外。

“大牛、二虎？”宋裕看到他倆后沉重的心情舒緩了好多，微笑道。這兩人是跟宋裕關系最好的手下。當初宋裕讓他倆回盱眙城送情報也存了私心，萬一攔不住虎騎，他倆也能活下來。

“裕哥，你醒啦？手臂上的傷怎么樣？”沒等宋裕說完，二虎先反應過來，驚喜道。旋即眼睛一紅，沉聲道：“謝謝裕哥！”

二虎全名叫陳二虎，是宋裕手下最年輕的斥候，一套祖傳虎拳練得爐火純青，長得虎頭虎腦，但腦子靈光，做事一點都不虎，深得宋裕喜愛。當他跟援軍一起返回戰斗現場看到其他兄弟死傷殆盡的時候明白過來宋裕讓他跟大牛一起回盱眙城的另一層意思。

“裕哥兒！”張大牛長得肩寬體闊，面相憨厚，話不多，紅著眼睛喊了一句。

“沒事兒，我這不好好的。”宋裕安慰了他倆一句，又道：“你們怎么在這里？”

“孫將軍吩咐我們守在這里，等你醒了讓你去中堂一趟。”陳二虎道，又小聲興奮道：“裕哥，剛聽到風聲，孫將軍有意提拔你為咱們第一屯的屯長。昨天被斬殺的虎騎中有一人是虎騎的參將！”

宋裕一怔，虎騎的參將？但心中一哂，獎勵會有，但責罰估計也跑不掉。第一屯的屯長就不要想了。

盱眙城守將孫終將軍手下戰力最強的當屬偵騎營。偵騎營中有四屯，其中第一屯戰力最強，第二屯、第三屯戰力居中，第四屯戰力相對最弱但最為神秘。第四屯之所以神秘，主要是因為第四屯擔負著情報匯總分析的職責且對整個盱眙城守軍具有監察權，其隱形權力在盱眙城守軍中最大。

“將軍自有考量，提拔之事休得再提！你們早些回去休息吧，辛苦了。”宋裕囑咐后便趕去了議事堂。

宋裕來到議事堂的時候，孫終正眉頭緊鎖地看著桌面出神。孫終已把宋裕從霍易濟那里得來的情報送去江北軍府駐地廣陵城，但自從得知秦人要舉國南下滅晉的事情，他的心情就一直很沉重。

“參見將軍！”宋裕行禮道。

孫終的思緒被拉了回來，抬頭看著宋裕，緩和了面色道：“來了？手臂怎么樣？”

“有勞將軍掛懷，不礙事。”宋裕恭聲道。  

“宋裕，這次你可是立下了大功！幸好你們及時獲取了那份情報。有什么想要的獎賞？”孫終站了起來微笑道。

“截獲情報本是屬下的分內之事。這次屬下幸而不死全賴弟兄們死力相拼。這次折損了好些兄弟，屬下不敢居功，一切但憑將軍發落！”宋裕單膝跪地，恭敬道。

孫終面色松快，走向前把宋裕扶了起來，溫聲道：“我還是知道虎騎的戰力的，而且來的五人中還有一個參將，你們能支撐到援軍到來已經殊為不易！更何況還搶下了如此重要的情報，斬殺了那名虎騎參將！”

“都是兄弟們得力，拼死相助！屬下不敢貪功！”宋裕紅著眼睛道。

孫終面色愉悅，點了點頭，心道現在這么耿直憨厚的少年郎不多了，又道：“看那參將脖子上的致命傷口像是左手刀造成的，你們小隊還有能用左手刀的？”

宋裕撓了撓頭道：“當時情況危急，屬下命懸一線之際悟出了一記左手刀，也是巧了。”

“哈哈！虎騎的參將可不好殺。以后你就做第一屯…”孫終說出對宋裕的獎賞的剎那升起了考校宋裕的念頭，轉了話頭道：“你昨天讓人送來的情報非常重要，秦軍三個月后要分三路南下，意圖一統南北。對于此事你怎么看？”

孫終與宋裕同屬地室組織，因此孫終告知了宋裕大秦要南下的事情。

  “三路的主帥確定是誰嗎？”宋裕還算鎮定道。雖然對秦軍三個月后南下滅晉感到震動，但他長期在前線偵查也猜測秦軍早晚要南下，對此有一定的心理準備，只是沒有想到會這么快。

“你好像對此事并不感到意外？”孫終驚訝道。他本人初次得知此事的時候都非常震驚。

“根據以前偵查的信息，屬下是覺得秦、晉早晚會有一場大決戰。從南宮永固這些年統一北方諸國的行事風格來看，他不會滿足于只統一淮水以北，早晚會興兵大舉南下的。”宋裕回道。

“哦？”孫終眉毛一抖，像是發現了新事物，他沒想到一個小小的斥候什長能有這樣認識，便道：“秦國的征南大將軍南宮融、冠軍將軍慕容道明負責東線，鎮南將軍南宮勇負責中線，龍驤將軍姚天長負責西線。”

  宋裕來回踱了幾步，沉思了好一會兒道：“如果應對得當，屬下以為八個字或許可以化解此次危機，分化瓦解、主動出擊。”  

“細細說來！”孫終眼中綻放出了光芒，聲音有一絲微不可查的激動。

“一、秦國統治階層內部不穩定，近十年來多次發生重臣叛亂之事。南宮永固把關中的大批族人分散到關東各地，一旦時局有變，長安附近都沒有一支有足夠力量勤王的軍隊。二、南宮永固個人自是胸懷天下，但他收服的異族降將大都是為時局所迫，如羌人姚天長、鮮卑人慕容道明等都是虎狼之輩，如有機會，他們必然會想方設法復國。三、雖然南宮永固準備舉國南下，但前期能夠投入戰場的三路大軍應該不多于四十萬。如果江中軍府能從荊州方向發起策應攻勢分散秦軍力量，江淮方面的秦軍應該不多于二十五萬。只要我們能夠分化瓦解秦人的異族將領，主動出擊不給南宮永固充分的準備時間，也未嘗不可一戰！”

孫終眼中精光一閃，一聲大笑，甩給宋裕一塊城守府令牌道：“阿裕，你以后就當偵騎營第四屯的屯長吧！”  宋裕給了孫終很大的驚喜，孫終認為宋裕能有這樣的見解更適合去第四屯負責情報分析。

宋裕一怔，心道第四屯？不是第一屯嗎？不過他立馬反應過來，單膝跪地道：“謝將軍栽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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