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先生，很遺憾……”這是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

        黎俏豎起耳朵正要聽，忽然有護士推車經過，她連忙走到一旁拿起手機裝作查看東西。

        車輪骨碌碌滾過，一會沒了聲音。

        黎俏重新走到門前，里面卻沒了聲音。

        她有點失望，這時候門忽然打開，黎父走出來，微黯的眼神在看到她后迸發出驚喜。

        “俏俏！”他聲音難掩激動。

        黎俏避不開，只能堆起笑臉走過去：“爸爸。”

        聽到她的稱呼，黎父眼睛微微濕潤。

        “你怎么在這里，是有什么不舒服嗎？”他注意到這是醫院，關切地詢問。

        面對慈父般的眼神，黎俏有點心虛。

        “我腸胃不舒服，過來看看……”生怕黎父追問，她連忙先說，“不過剛才醫生看過，說沒問題，只要注意飲食就行。”

        黎父點點頭，臉色稍安。

        黎俏背著他，偷偷把那份診斷書重新塞回包里。

        還沒有確認是真是假前，她不想讓黎父看到這個。

        “對了……”黎俏收回手，眼神微微一動，“爸爸，你來醫院干什么？”

        說完，她就留意觀察黎父的表情。

        黎父臉色微微一變，似乎有些慌張。

        “沒什么大事，只是例行檢查。”語氣雖然平靜，可泄露出一絲低落。

        黎俏心一沉。

        想起剛才醫生的話，難道黎俏的爸爸真的得了絕癥？

        出了醫院，黎父沒有上車，而是對她慈愛地笑笑。

        “俏俏，我們很久沒見，不如你陪爸爸走走？”語氣溫和，還透出一絲絲祈求的意味。

        黎俏心頭一軟：“好啊，我也很想爸爸！”

        看著女兒臉上的笑容，黎父眼眶微微發熱。

        這么乖巧懂事的女兒，卻因為他沒能力保護她們母女，這些年受了不少苦。

        走在路上，周圍是來來往往的行人，可是兩人卻很溫馨。

        黎俏正在心里想著，怎么試探黎父的病情，忽然耳旁一個溫和的聲音。

        “俏俏，昨天晚上我好像見到你了，你是不是……”黎父說著，聲音有點遲疑。

        昨天他在銀婚宴會現場，似乎遠遠看到女兒。

        但他不敢確定，畢竟是他和正妻的慶典，要是俏俏看到了會為她母親難過吧？她沒有理由出現。

        “是我。”黎俏沒否認。

        “你……”黎父眼神復雜。

        不知道女兒看到他和一個不是她母親的人慶祝，心里是什么感受。

        黎俏一眼就看出他的想法，心頭微暖。

        黎父還是很顧及女兒的感情的。

        她思索片刻，就坦然地說：“我是和朋友一起過去的……其實看到爸爸幸福，我心里也是開心的。”

        女兒一臉坦然，臉上還有淡淡的笑容。

        黎父心頭一哽，越發愧疚了。

        “唉，你是個好孩子。”他長長嘆息了一聲。

        當年他受不了黎夫人的強勢，愛上了溫柔善良的黎俏母親。正當他想要抗爭家族離婚時，黎夫人卻懷孕了，出于愧疚，他只能割斷了和黎俏母親的感情。

        誰知道過了不久，黎俏的母親竟然也診斷出懷孕。為了避免和黎夫人起沖突，黎俏母親自己去了鄉下。

        這么多年來，黎父時常幫持一下她們母女。可除此之外，他什么也做不了。

        黎父忽然停住腳步，從身上拿出一張卡，放到黎俏掌心。

        “俏俏，爸爸對不起你，這個你拿著。”

        突如其來的舉動，讓黎俏呆住了。她看著掌心的卡，心里有種隱隱的不安，搖頭拒絕。

        “爸爸，我很好，不需要這個。”她想把卡還回去，卻被黎父握住了手。

        父親的大手溫厚有力，卻很堅持。

        黎父注視著已經長大的她，心情有些復雜。

        兩年前剛把她接回黎家的時候，這孩子還很膽小溫順，沒想到如今已經長成獨立自信的人。

        看著這樣的女兒，他既愧疚又欣慰，這樣即便他離開了，俏俏也能過得很好。

        他把卡重新塞回黎俏掌心。

        “這張卡是給你的嫁妝，兩年前就該給你的。收著吧。”

        黎俏微微一怔。

        嫁妝？

        當年黎俏嫁給霍南爵，是因為算命大師的一句話。

        霍家給了一大筆聘禮，才讓黎夫人松口把人接回來，以黎家小姐的身份嫁過去。

        這件事情說白了，就是黎家賣女兒。

        黎夫人是肯定不會給嫁妝的，這張卡大概是黎父自己私下留的。

        “爸爸……”黎俏心頭微微發熱，聲音也帶著一點哽咽。

        她知道，這是屬于“黎俏”的情緒。

        “那就謝謝爸爸了。”

        黎俏抓緊手中的卡。這是“黎俏”作為一個女兒被承認、重視的證明。

        女兒眼底的感動和臉上的笑容，讓黎父心里也暖暖的。

        哪怕兩人相處的時間很短，可他能感受到這個女兒從小就對他很親近。

        父女兩人難得見面，相處得很好。

        不知道是不是身體中血緣帶來的親近感，黎俏對著這個便宜爸爸也天然親近，就像是對自己的親人一樣。

        “爸，我想吃那個。”她伸手指遠處的一個小攤。

        黎父順著看去，原來是一個棉花糖的攤子。

        周圍擠著的都是小孩子，一個個踴躍地指著自己喜歡的動物圖案。

        “好、好，爸爸給你買！”

        黎父笑起來，買了一個小兔子給她。

        黎俏拿著小兔子棉花糖，嘗了一口，甜甜的。

        心里忽然有一種滿足的感覺。

        她垂下眸，在心里輕聲說：黎俏，你開心了嗎？

        整整一天，黎俏陪著黎父在街上閑逛。買了不少小吃，還拍了些合照，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卻像是把這二十多年缺失的陪伴都補回來了。

        傍晚，黎父把她送回公寓，卻沒有上去。

        他從懷里摸出一把鑰匙，遞給她。

        “這是什么？”黎俏接過來一看，似乎是銀行保險箱的鑰匙。

        “爸爸在保險箱里留了一些小玩意兒給你，用的是你的名字存的。以后你要是有空，就去看看。”

        黎父慈愛地看著她，伸手摸摸她的頭。

        他目光溫和而眷戀，長久凝視著，像是人生最后一眼。

        “俏俏，爸爸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就是你和你媽媽……最希望的就是你能開開心心。”

        說到這里，這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哽咽了。

        黎俏心頭發酸，忍著淚意重重點點頭。

        “爸爸你放心，我這輩子一定會開開心心。”哪怕這是為了這具身體，她也要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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