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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問詢


符行川簡單洗了把臉,匆匆前往問詢室。

        出于安全考慮,問詢室不在識安大廈內部,而在園區(qū)西南角的一座圓柱形小樓。問詢室在地下一層,走廊擠滿生機勃勃的綠植。綠植間掛了些鳥籠,不少小鳥在枝葉間嘰嘰喳喳地叫。

        它們不是單純的裝飾。

        這些盆栽和小鳥對煞氣非常敏感。更重要的是,它們足夠引人注目,能將樓道里的法器遮得嚴嚴實實。

        符行川吞下巧克力,甜膩味道全黏在嗓子眼里。剛邁進問詢室,他就給自己倒了一整壺茶水。

        識安集團的問詢室不比警局,它的裝修風格相當溫馨。燈光柔和溫暖,深咖色木家具配了闊葉盆栽,小桌上擺著熱騰騰的茶水和桃酥。打眼一看,這里更像復古咖啡廳。

        但它仍有冰冷的部分。

        比如問詢室物品齊全,卻沒有任何銳器。桌椅固定在地板上,杯盤全是打不碎的特制品。再比如符行川坐在暗間里,與那個溫暖的小天地隔了層單向玻璃,里面的人完全看不見他。

        無名氏來路不明,需要更多時間體檢,晚點才能問詢。透過單向玻璃,符行川審視著問詢室內的鐘成說。

        鐘成說早已脫下雨披。

        他穿了件寬大過頭的白線衣,暗色褲子是松垮的休閑款,運動鞋打理得干干凈凈。這會兒鐘成說正忙著戴眼鏡——可能是怕雨里花眼,他一直把眼鏡盒塞在兜里。

        不得不說,這人長相很討長輩喜歡。

        鐘成說眉眼溫和大氣,一頭黑發(fā)沒燙染,劉海和發(fā)尾有些嫌長。配上方形的無框眼鏡,他整個人透著學生氣,看起來比實際年紀小。

        雖然今晚經歷奇特,他臉上既沒有惶恐抗拒,也沒有急于高談闊論的亢奮。

        鑒于符行川在以雞蛋挑骨頭的心態(tài)觀察,他還是挖出了不順眼的地方。

        眼睛。

        鐘成說的長相要配上雙清透眼睛,完全可以去拍“十佳好青年”宣傳海報。可那雙眸子猶如墨汁點的黑洞,幽暗無光,看不出任何情緒。倘若沒有無害的外貌中和,那雙眼足以讓人感到不安。

        符行川清清嗓子,對攝像頭另一邊的同事做了個“開始”手勢。他低頭速讀鐘成說的資料,吸了口氣。

        “鐘先生,路上有人跟你解釋過吧?”

        鐘成說規(guī)規(guī)矩矩坐在扶手椅上。他雙手交握,搭在桌沿,略長的袖口遮住了手腕。

        “夕照區(qū)疑似有危險化學品泄露,是一場有預謀的犯罪。案情重大,附近所有異常都要進行排查,你們在協(xié)助警方調查。”

        鐘成說的聲音溫柔干凈。

        “我在警局確認過委托授權書,我愿意配合。”

        “那先隨便聊聊,放松放松。”符行川說,“我剛看了你的資料,你之前在a大讀研究生——a大啊,咱國數(shù)一數(shù)二名校。你這成績挑哪都行,怎么想回海谷發(fā)展?”

        海谷市地處內陸,歷史悠久,主打旅游業(yè)。單看發(fā)展,它勉強能算個二線城市。鐘成說的專業(yè)是“生物化學與分子生物學”,不適合在海谷就業(yè)。

        更別提這人成績好到離譜,鐘成說的導師居然肯放人,簡直匪夷所思。

        鐘成說笑容有些靦腆:“爸媽都八十多歲了,我要是在外地長期念書或就業(yè),不太方便照顧。”

        “哎喲,八十了,那是得好好照看。可我有點不明白,看這資料……你畢業(yè)后沒有立刻回海谷,而是在外頭旅游了兩年?”

        “嗯,那時候家人身體好。我想趁有空四處轉轉,省得將來安不下心。前陣子媽身體不舒服,我就回來了。”

        “這么孝順,看來你爸媽對你挺好。”

        鐘成說沉默了會兒。他抬頭瞄向單向玻璃,像是能看穿那層涂層似的。

        “他們對我非常好。”他說,“資料里應該寫了,我是他們領養(yǎng)的。作為養(yǎng)父母,世上不會有人比他們更稱職。”

        符行川若無其事地繼續(xù):“你就不好奇自個兒的親生父母?看你全國轉了兩年,我還以為——”

        “完全不好奇。我的親人只有爸媽,現(xiàn)在的爸媽。”鐘成說推推眼鏡,露出個微笑。

        符行川立刻看向平板上傳回的數(shù)據。

        截止目前,鐘成說并未說謊。符行川下意識松了口氣——現(xiàn)在看來,他的擔憂似乎是多余的。

        “剛才是例行詢問,可能讓你不太舒服,我先道個歉。接下來是正事……”

        針對鐘成說的問詢很快結束,關于今晚的事件,他的說辭和給警局的沒有任何區(qū)別。鐘成說唯一察覺到的異常,只有“街上的路燈好像壞了”。

        技術部門的數(shù)據源源不斷傳來,鐘成說的敘述里沒有半句假話。

        “最后再確認一遍,你為什么在凌晨冒雨出門?”

        “剛才不是問過嗎?今天我爸媽走親戚,窗戶沒關,我怕我爸的盆栽被淹死。”

        符行川確實問過,數(shù)據告訴他這是實話,可這不妨礙他覺得扯淡。

        “為什么?”符行川忍不住追問,“你騎車去長陵路要一個多小時。大半夜的,雨下成這樣,路況又差……”

        他特地確認過,盆栽是菜場五元一盆八元兩盆的品種。無論怎么想,正常人都該等天亮再說。

        鐘成說吃驚地看了他一眼:“那可是兩條命。”

        符行川:“……”

        很好,又是實話。他的擔憂從“似乎多余”級變成了“杞人憂天”級。

        符行川:“辛苦了辛苦了,出去吧。熬了大半夜,先去休息室睡會兒,白天我還有事找你。”

        鐘成說被工作人員領走,符行川灌了小半壺茶,一股滄桑感漫上心頭。四十出頭的符部長唏噓了好一會兒——現(xiàn)在的年輕人,真是讓人越來越看不懂了。

        但鐘成說好歹來路清楚,接下來的無名氏才是重點。

        符行川出門抽了根煙,回來時,無名氏已經坐在了鐘成說剛剛的位置。

        看到那人的一瞬,符部長下意識繃緊身子,瞳孔微微放大。

        無名氏先生長發(fā)束起,蒼白膚色被暖光一照,多了幾分活氣。比起照片,他臉頰和嘴唇血色更足,棕紅眼眸沒那么扎眼。此人身材頎長,病號服換成了識安集團文化衫,呆板的設計給他一穿,瞬間變成了時尚單品。

        重點是那張臉。

        符行川見過太多是人或不是人的“美人”,和他們相比,無名氏的長相仍稱得上一騎絕塵,有種淬血刀刃似的美。

        漂亮過頭了,真人比照片還邪門。

        符部長的感慨里沒有半點欣賞,反而滿是警惕。他在這個行當混了三十年,自然知道最基本的道理——

        和玄學沾邊的活物,尤其是“來路不明”的“人”,美麗只意味著危險。

        符行川輕輕敲了敲桌子,頃刻間,整間問詢室全面封閉,數(shù)十個毀滅性術法蓄勢待發(fā)。要不是綠植繁茂、小鳥熟睡,符行川能順帶激活爆破系統(tǒng)。

        和全力戒備的符部長不同,殷刃整個人輕飄飄的。

        封印下只有潮濕濃稠的黑暗,腐臭黏膩的尸堆。而在全面體檢后,他被工作人員帶去洗了個痛快的熱水澡——殷刃甚至無師自通,悟出了使用熱水龍頭的辦法。

        熱水龍頭,神奇。吹風機,厲害。他腦袋進水才想毀掉這個時代。

        殷刃放松地靠進扶手椅,打量面前的吃食。

        他初來乍到,不知道東西被換過。款待鐘成說的熱茶桃酥被撤走,現(xiàn)在桌上放著杯熱騰騰的咖啡,外加一盤巧克力曲奇。

        咖啡是清咖啡,氣味異常濃郁。

        “不急著聊,先吃點東西吧。”房間里響起一個聲音。

        殷刃瞄向單向玻璃。這個形態(tài)下,他看不清對面的狀況,但能感受到對面的威勢。

        “鏡子”對側有位異常強大的修行者,接下來再謹慎也不為過。

        面前的飲品熱氣騰騰,又酸又苦的烘烤香氣直鉆他的鼻子。殷刃試著抿了口,煞氣差點從嘴里噴出來。

        有詐。就算有人喜歡極端口味,也不該默認以此待客。

        杯口剛離開嘴唇,殷刃就將桌上東西掃了個遍。感謝兇煞出色的嗅覺,他在一堆零碎裝飾里嗅到了食物。

        裝在精致小瓶里的鹽和胡椒,包在透明軟管里的醬油與醋。圓柱小包里沁出濃郁的奶味,長方形薄紙裹滿糖粒,桌邊還有配了小勺的果醬和豬油。

        全是調味的東西。它們井井有條地擺在木盒套裝里,就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

        留給自己的反應時間顯然不多。

        殷刃控制住表情,利落地抽出砂糖條,撕開奶油球,開始給飲品加料——他不清楚這樣做“對不對”,但他調過太多藥湯,知道怎樣讓它們口感更好。

        加了料的飲品順口不少,殷刃啜了幾口,拿起片點心似的東西。

        這次沒陷阱,他嘗到了完全陌生的美妙苦味。點心味道濃郁香甜,殷刃毫不客氣地吃光了一整盤。公正地說,這玩意兒比怨簍好吃一萬倍,就是空口吃黏嗓子,飲品和它搭得不錯。

        “還有嗎?”殷刃意猶未盡。

        符行川:“……有。”

        “對不住,我實在太餓了。你們這調料挺全,能不能來碗面什么的?”

        符行川:“……桌子抽屜里還有兩包曲奇。”

        在殷刃看不見的地方,符行川放下平板。就在剛才,無名氏的體檢結果新鮮出爐。

        根據基因分析結果,無名氏是標準的本國人類。

        他骨齡約22到23歲,身體健康,只有一點營養(yǎng)不良。棘手的是,無名氏體貌特征、dna和失蹤人口比對不上。他全身沒有任何繭子、手術痕跡或損傷,仿佛剛出生一樣完好,沒給他們留下任何線索。

        警方聯(lián)系過精神衛(wèi)生中心,院方堅稱患者里沒這號人。這人現(xiàn)身的時段,醫(yī)院偏偏又趕上停電,拿不出監(jiān)控資料。

        截止目前,符部長只能從這人身上挖情報。

        至少看他目前的表現(xiàn),無名氏具有一定現(xiàn)代知識,基本可以排除“流行信息接觸較少”和“不了解當今時代”的可能。

        “不好意酥,耽誤勒您的時間。您隨便問,我知唔不答。”

        殷刃咀嚼著黏嘴曲奇,努力發(fā)聲。

        “關于你自己的事,你還記得多少?”符行川直奔主題。

        殷刃趕忙灌了口咖啡:“……咳咳,不多,就記得我以前常常四處走動,可能該說‘出差’?最近的事想不太起來,我現(xiàn)在腦袋亂七八糟的。”

        儀器讀數(shù)出現(xiàn)了波動,這人沒有說謊,不過言語存在一定夸張。

        “說說昨晚的事。”符部長不動聲色。

        “您想問我為什么這副狀況?”殷刃小心地撥過話頭,“不清楚,醒過來就這樣。我實在沒辦法,就在附近撿了把匕首防身。就算人家沒報警,我也打算找警察幫忙。”

        “進入‘市精神病院’純屬巧合,我只想找件衣服穿。剛醒過來的時候,我身上連衣服都沒有。”盡管當時他不是人形,殷刃心里默默補了一句。

        “你能找到醒來的地方嗎?”

        “夠嗆,那地方全是荒地。我亂轉了很久,走得太遠了。”

        這是實話,當時他在地下嗖嗖流動,幾乎橫跨了整個海谷市。

        “你主動進的精神病院?”

        “嗯,翻窗進去的。晚上太暗,我只知道它是那種……那種‘公共設施’,闖別人私宅總歸不合適。”

        殷刃理直氣壯,“化成液柱鉆窗縫”絕對算翻窗的一種。

        “我弄了件衣服,不想在底細不明的地方待著,就又跑了出來。結果出門就撞見鐘哥——他能作證,我一直很配合。后來你們的人直接把我接到這兒,做了一大堆檢查。”

        “……你叫他‘鐘哥’。”符行川揉揉太陽穴。

        “他看著比我大。”至少一千歲的兇煞滿臉無辜,“他還說是我的熟人。”

        符行川干笑兩聲。無名氏先生的觀測數(shù)據波動較大,但都沒到“謊言”的紅線。話說回來,遇到這種事,很少有人能冷靜而客觀地敘述。

        還是先解開誤會為好,省得這人真以為自己叫張三。

        ……

        上午十一點半,符部長才離開地下一層。他把能問的全都轉彎抹角問了個遍,沒能從“無名氏”身上挖出更多情報。無名氏要么老實作答,要么一問三不知。此人似乎只是個遭遇不幸的普通青年。問詢到最后,無名氏甚至反過來勸他去休息。

        單說性格,這人比鐘成說更容易溝通。

        符行川接觸過很多邪物,它們或殘酷或乖戾,帶有同出一轍的陰間味兒。一個熱情開朗的邪物,簡直像個冷笑話。符行川頭一次懷疑自己的直覺——當時他的直覺嗡嗡作響,認定那兩人和兇煞事件脫不了干系。

        結果半晚上過去,識安集團只損失了三包巧克力曲奇。

        手機震動起來,符行川愁眉不展地接通。

        “老符,鐘成說醒了。這事還走不走‘高危’級別?夕照區(qū)及周邊的煞氣值全正常。至于那兩個人,無論是體檢結果還是觀測數(shù)據都……呃……”

        符行川瞇起眼,狠狠嘬了口煙屁股。

        “還按‘高危’走。好好調查那家醫(yī)院的病人,只要有人說,證言再離譜也給我記下來。”

        他決定信任自己作為“第一鬼將”的直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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