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隔墻有耳
黑門內是一片純粹的黑暗。
“各位, 一路順風。”方圓圓說。
一股怪異的塵土味和肉腥氣從門內飄來,呼吸似的風吹出綿綿熱意。殷刃余光看了眼鐘成說,站去第一位。
他邁出右腳, 試探性地往那片黑暗里伸了伸。確定門內有堅實的地面,他才放心前進。
鐘成說緊緊跟在殷刃身后,腳步輕而機警。殷刃下意識想去抓對方的手, 可想到那天鐘成說皮膚的觸感,他來了個緊急剎車, 把蠢蠢欲動的爪子縮了回去。
那股奇妙的不自在感死灰復燃, 還偏偏挑這種細微之處。
……不過閻王大人挨這么近, 應該丟不了。殷刃撓撓鼻尖,繼續朝前走。
最開始是徹底遮蔽視野的黑暗。
就像浸入了粘稠的溫水,殷刃周身被浮力托著,前進得既輕松又詭異。遠處有一點閃爍的光, 它安靜地搖曳,像是水底看向水面的微弱日光。
殷刃持續朝著那道光走去。溫度正好, 陰影溫柔。行走在這片黑暗里, 他有種前所未有的放松感, 甚至有點兒昏昏欲睡。
“鐘成說……”他張嘴去招呼鐘成說,卻發現自己的聲音模糊不清,像是隔著一層水膜。
鐘成說噠噠的腳步聲在他身后穩定地響著。確定對方沒有異常反應,殷刃不再說話,加快了腳步。
那片光亮越來越近,終于, 如同橫著跨出水面, 殷刃走出了那片黑暗。
“浮力”一下子消失, 他的周身驟然沉重。
此刻殷刃沒空在意這些——他看著眼前的景象, 少有地屏住呼吸。
哪怕是在最荒誕的術法中,他也沒看見過這樣的幻境。
他正站在一條街道的入口。
街道乍看起來很明亮,光照充足,街上還有不少行人——要是只看一個模糊的大概,確實如此。
定睛一看,這條街似乎無窮無盡。街邊建筑以某種不可能存在的形式扭曲、交叉、相融,它們高到看不見頂層,伸向天空的方向。
這些建筑比海谷市街道顯得更加破舊和骯臟,表面爬滿血管似的“爬藤”,一鼓一癟地抽動。
殷刃伸出手,摸了摸離自己最近的便利店墻壁。它摸上去帶有讓人不適的溫度,像是熱騰騰的內臟。
他抬起頭,順著建筑“生長”的方向望去。
這個世界沒有天空,也沒有太陽。殷刃頭頂只有滿載黑暗的漩渦。漩渦邊緣散出粘稠的灰霧,它時刻不停地轉動,攪動著探進去的建筑頂部。亂七八糟的東西失重似的飄著,消失在那片黑暗深處。
那漩渦如同一只俯視眾生的眼洞,寂靜無聲。
殷刃仰著頭,著迷地盯著那個不知通往何處的空洞。鐘成說從后面拍過來的時候,鬼王大人發根差點炸起來。
等殷刃回過頭,他被結結實實嚇了一跳。
其余三個人的衣服變了。
葛聽聽身上多了一套不知道哪個學校的肥大校服,亮藍色襯上白色,顯得有點土氣。黃今的衣服變成了維修工套裝,腦袋上還多了一頂鴨舌帽。
黃今疑惑地摘下帽子扔遠,瞬息過后,他的頭頂又出現一頂一模一樣的帽子。
鐘成說的衣服則成了一套格外板正的西裝。和那些銷售人員的制服不同,這套黑西裝剪裁正好,非常明確地勾勒出這人的身體線條。
他腳上的鞋子甚至也成了皮鞋,擦得锃亮。配上鐘成說的無框眼鏡,這人像極了剛散會的精英人士。
鐘成說有點不自在地磕著皮鞋,解開了領口兩顆扣子。他很少穿修身的衣物,像是不太喜歡這種束縛過多的款式。
打量完小鐘同志,殷刃無語地看了看自己身上。他的長發重新披散,t恤不知道什么時候被換成了一件老式長衫。
好在它是黑色的,不至于讓他成為符行川二號。
“喂、喂,聽得到嗎?”盧小河的聲音從單邊耳機中冒出,“如果發現自己身上的衣物變了,不要擔心。那是郭來福的意識修正——根據你們的外貌,他把你們轉換成了更容易理解的形象。”
葛聽聽扯扯身上的高中校服,臉上露出一絲神往。然而等她看到校服胸口,小姑娘的面色微變。
【中學】
前面的文字是一串亂碼,圖案結構看起來像字又不像字,他們讀不出任何含義。
殷刃也發現了這一點。
建筑的招牌、街邊廣告海報、自動販賣機的商品包裝,上面全是亂碼似的字——乍看外形正常,卻根本不存在于世上。
路上的行人更不對勁,仔細看去,他們只有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形。那些“人”臉上沒有五官,衣服和物品全都缺少細節,像是幾個潦草的色塊拼接,顯得異常詭譎。
葛聽聽站得更靠街外側,她險些被一個快速走過的“人”撞倒。
她剛想道歉,卻發現那人停都不停。那東西先是保持著被撞到的樣子,以極端別扭的動作繼續前進,十幾步后,它的姿勢才逐漸恢復正常。
小姑娘臉有點發青,她默默退到便利店的立牌后,試圖把自己藏起來。
“別怕,那些不是真人,它們沒有思想。”黃今言簡意賅,“你們也放——”
黃今看向殷刃與鐘成說的方向,寬慰的話卡在了喉嚨里。
鐘成說正雙眼放光地刮墻皮,將其收入采樣盒。殷刃則興致勃勃地狂戳自動販賣機,試圖讓它吐出一兩樣神秘商品。
黃今:“……”
黃今:“盧小姐,你那邊有什么新指示么?”
“找個據點,先熟悉一下周遭環境。第一個夜晚,不建議在外面過。”
盧小河的聲音有些遙遠。
“據點建議使用辦公建筑或者旅店建筑,你們看到的是郭來福的腦內印象,建筑特征應該很明顯。”
識安大廈,特調九組辦公室。
說完那句話,屏幕前的盧小河看向郭來福的腦波監測。
活物入腦會引起大腦的反應,她的隊友們應該會很快迎來第一個“夜晚”。
盧小河憂心忡忡地點著鼠標,喀噠喀噠的響聲里,她將視線投去另一個大屏幕。
上面跳躍著四組數據。
那是特調九組四名成員的情緒波動。
情緒大概被分為“恐懼”和“滿足”兩個基本大類,下面各自延伸了“哀”與“惡”,“樂”與“愛”四個類別。
四個類別下面又分支似的拓展出“厭惡”“憤怒”“羞恥”“輕松”“好奇”等各種更小的分支,各種數據閃得人眼花繚亂。
檔案館里,情緒會變得非常易于監測。如果里面的人有異心,哪怕他或她演技再高超,面對同伴時,真實的情緒很難作偽。
仇恨、惡意、厭憎……這些可疑情緒會被直接量化,通過四人的腕環傳過來。
說老實話,盧小河不喜歡監視隊友的感覺,但這是她直屬上司的命令。事到如今,盧小河深刻體會到了這種監控的必要性。
葛聽聽看起來興奮又緊張,恐懼的讀數不高不低,起起伏伏。
黃今的情緒比較平穩,他似乎對這種奇怪場景比較麻木。黃今的讀數只有淡淡的“無奈”和些微的“希望”,非常標準的工作狀態。
殷刃的情緒讀數像是在跳舞。
他的“好奇”上上下下過山車,其中還夾雜著“快樂”“緊張”“擔憂”和零星的“失落”。硬要說點可疑的點,殷刃此刻的“喜歡”讀數比常見的隊友愛和朋友情高一點,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增量。
只看情緒起伏,他比黃今還要有活力。
……問題在于鐘成說。
一點“好奇”與“興奮”,外加一些“喜歡”,其余沒有了。
從最頂上的“恐懼”開始,所有“負面感情”的下屬分支,鐘成說全部的讀數都是零。
鐘成說的腕環出了故障?
盧小河做了幾次遠程重啟重連,可鐘成說的那一列情緒分支仍是整整齊齊的零。
面對難以理解的異象,鐘成說沒有半點恐懼、緊張、不安。
這個人只是單純地好奇著。
這種數據單憑“個人性格”可無法解釋,盧小河皺起眉頭,無意識咬起筆頭。
“小河姐,我們上午才進來,離晚上還遠著呢,現在準備據點是不是太早了?”
殷刃的聲音從設備中傳出,同一時間,他的“好奇”讀數再次漲了上去。
盧小河回過神:“哦哦哦,他腦袋里的日夜不能作數。大家算是侵入的異物,他的潛意識一定會有反應。你們大概還有半小時的時間,抓緊。”
……
十五分鐘過去,四人齊聚旅館大房。
郭來福看樣子沒住過好旅館。旅館外面還像那么回事,但此人對旅館的室內印象非常糟糕。
這間旅店離四人最近,只有兩層。它的內部接近于三流青旅,墻壁刷著大白墻,剝落后露出泥灰色的墻壁。
窗簾是暗紫色的,沾滿臟污,正死死合著。墻上掛著俗氣的裝飾畫,水泥地板滿是裂紋,蓋著灰塵。
閃爍的白熾燈下,四張單人床散發出潮味。床單上帶著可疑的污漬,床頭桌放著滿是臟污的可樂和計生用品。
鐘成說面無表情地從背包里掏出一張防塵塑料布,在其中一張床上蓋好,隨后又鋪上一張被單。準備好這一切,他才端端正正坐上床沿。
直接落座的葛聽聽和黃今:“……”
黃今:“人腦子里應該沒有病菌。”
就算“檔案館”能將腦內世界物質化,也不能憑空變出有生命的病毒或細菌。真正的生命沒有那么好構造,作為靈匠,黃今再清楚不過。
鐘成說一本正經地回答:“我知道,就是看著不舒服。”
黃今看了看鐘成說身上飄過的“精神健康也是健康”,又看了看那人熟練掏出的酒精濕巾,一時無言。
殷刃則趁機瞥了瞥鐘成說的行李。很好,鐘成說自己沒有帶無水洗臉巾,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
他心情很好地踱去窗戶邊,順手將窗簾一拉——
玻璃窗外貼滿窺視的眼睛。
它們整齊地長在一張皮膚上,將窗戶遮擋得嚴嚴實實。隨著殷刃的動作,那些眼睛轉動著過大的瞳仁,瞬間全看向殷刃。
見多識廣的鬼王大人:“……”
哦。
趁其余三個小朋友沒看見,殷刃順手取來旅館角落的掃把。
他微笑著打開窗戶,撲蜘蛛網似的朝那張眼睛皮上亂戳。后者被戳得滿眼是淚,悻悻地落下窗框,不知道飄去了哪里。
剛進識安的時候,他自己好像也玩過這一手。怎么說呢,郭來福對于“旅館”的印象,真的挺變態。
沒有那張皮子的遮掩,屋內驟然亮堂了不少。從這個角度,剛好能看見樓下的怪異街道。
時間明明才到上午十點左右,這條街道卻已經有了入夜的跡象。
白天不知來源的光照消失,黯淡的街燈下,“行人”的衣服短了些許。他們走得東倒西歪,嬉笑怒罵聲比白天響亮許多。但它們只是同一段聲音的反復循環,像是提前錄好的背景音。
葛聽聽鼓足勇氣,也湊到窗前,看向窗外的怪異景象。
“天黑了。”鐘成說看看天色,按時播報。
“很好。”盧小河說,“你們保證門窗緊閉,然后去窗戶前面往外看。記住,不管看到什么,聽到什么,你們絕對不要離開房間。”
“接下來的景象,對你們理解這次任務非常重要。”
這邊黃今剛鎖好房門,窗邊的葛聽聽發出一聲驚叫。
殷刃剛跑去行李箱處拿肉脯,他連忙直起身,看向窗外的景象。
天色徹底暗了下來,陰影吞噬了街道兩側。隨著路燈亮起,寬敞的街道上突然浮現出許多“東西”。
街道像是瞬間長出一層霉菌,那些玩意兒將街道整個包覆,浩浩蕩蕩地蠕動前行。
它們模樣各不相同,但與殷刃知道的邪物相差甚遠。這支奇妙的隊伍不緊不慢地前進,依次涌過窗口下方——
四根孤零零的蜘蛛腳黏在一起,兀自亂蹬,密密麻麻抱作一團。有些東西像是黏液質感的蕨類,朝各個方向彎曲伸展。其中還混著不少抽搐的肉灰色“蒼耳”,它們肉蟲一般蠕動,沿著街邊緩緩爬過。
還有更多的東西在陰影中蠕動,讓人看不真切。
這一類怪物數量眾多,個頭不大。它們約莫有人的小腿那么高,就這樣浩浩蕩蕩擠過街道。
它們所到之處,本就混亂不堪的建筑變得愈發扭曲。街邊“行人”被這些東西沾上,很快被扯成七零八落的色彩,污水般滲入街道石磚。
稍高一點的,有點模糊的人形——它們身高約三米,像是高舉雙臂的焦尸。這些東西伸著漆黑瘦長的四肢或六肢,在夜色中癲狂地搖擺。
嬉笑怒罵聲全部消失,街道上擠滿了各種怪物,卻呈現出一片詭異的死寂。葛聽聽下意識捂住口鼻,殷刃也放下吃了一半的肉脯袋,禮貌地保持安靜。
最糟糕的不是這些。
除了這些不知道什么東西的古怪玩意兒,街上還有一頭龐然大物。
殷刃把臉擠上窗戶,勉強看到了那東西的全貌。
那是個長滿巨大孔洞的橙色圓錐體。
它漂浮在空中,質感接近螺殼,比他們選擇的旅店建筑還大。圓錐殼子底邊長著圈水母似的觸須,碩大的身軀在街道上飄蕩,漫無目的地撞來撞去。
它碰撞的地方,建筑扭曲得更為夸張。有一棟直挺挺的辦公樓扭成螺旋,眼看著就要斷掉。
像是察覺到了殷刃的注視,晃過眾人所在的窗口時,那螺殼突然挨近,深不見底的孔洞中猛地凸出了什么——
那是一只漆黑的,濕潤的眼球。上面不見瞳孔,只有星星點點的粘稠物質。
那眼球比他們的窗口還大幾倍。
下個瞬間,眼球又嗖地收回螺殼深處,像是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不知什么時候,鐘成說走到了殷刃身邊。他皺著眉凝視著窗外巨物,明顯看得見它。
這些東西不是邪物,殷刃心里清楚。
他沒有感受到煞氣,更沒有感受到兇煞之力。這些東西幾乎和當前環境融為一體,與大街上的“行人”沒有本質區別。
……可這真的如同盧小河所說,都是郭來福的想象嗎?這想象力也太過奇葩了。
“嘭咚!”
一聲悶響打斷了殷刃的思考。
那分明是血肉碰撞硬物的動靜。殷刃連忙回過身。
就在他們身后兩步外,黃今雙膝跪地,腦袋上不知道什么時候扣了個肉灰色“蒼耳”。
它的長刺混入黃今的頭發,抽搐得像只生病的小動物。
奇怪的是,黃今對它毫無察覺。他癱倒在地上,雙手直按太陽穴,兩只眼珠胡亂顫動。他的面色鐵青,看上去焦慮到瀕臨嘔吐。
“我走了丁李子還好嗎她沒有親友照顧而且還沒有消除記憶我應該多陪陪她……”
“但我現在沒有拒絕識安的立場我不想坐牢那樣我們的處境會更糟糕……”
“臨走的時候我是不是忘記鎖門了五天內沒法回去確認怎么辦……”
他嘴里快速喃喃自語,右手腕環發出滴滴警報聲。
“黃今?”鐘成說未雨綢繆地按住殷刃,試探著呼喚。黃今充耳不聞,汗水不斷順著他的面頰淌下。
“房間里有東西入侵了?你們不要慌。”
警報聲中,盧小河主動開口,她的口氣鎮靜非常:“鐘成說,你去確認可能的入侵點。殷刃、葛聽聽,離黃今遠些——”
下個剎那,只聽一聲巨響,黃今的腕環發出一陣嗡鳴。黃今整個人哆嗦了兩下,目光呆滯了幾秒。
他像是剛從噩夢中回神,大口喘息,眼神還帶著恍惚。
而那肉灰色蒼耳滑過他的背,啪嘰掉到了地上,軟刺在空氣中不斷搖晃。
是電擊,它似乎對那玩意兒有效。
確定黃今性命無憂,鐘成說離開窗戶,盡職盡責地找起來入侵點。葛聽聽則如同一只受驚的貓,她噌地沖去房間角落,力求離那東西遠點。
【耳朵人:它在尖叫。】確定自己縮好后,她哆嗦著給同伴傳遞消息。
“沒關系,別慌,它們無法對你們造成本質上的傷害。”盧小河安慰她,“不用管它,等時間到了,它自己會消失。”
隨著她的說明,黃今抽搐著站起身。他小心地蹭遠,朝臟兮兮的床上一倒,獨留那怪東西原地抽搐。
見黃今同志自理能力極強,殷刃沉默地拿出手機。他正準備隔空安撫一下葛聽聽,卻發現屏幕上已然彈出了十幾條信息。
【siren:我可以吃嗎?】
【siren:我可以吃嗎?】
【siren:我可以吃嗎?】
【那是什么?】殷刃飛快打字回復。
【可以吃的弱者。】它興高采烈地說明。
殷刃呵呵一笑:【好的,不許吃】
【siren:?】
狗東西傻兮兮的,它給出的信息,殷刃從沒全信過。敢情這玩意兒的評級和自己差不多,那他到底算什么,不能吃的弱者嗎?
但如果狗東西的話有那么一分可信,這東西絕不是簡單的幻象。
殷刃深沉地看著在地上扭動的肉灰色蒼耳。他深思片刻,溜向門口,拿起洗臉臺下的塑料盆。
接下來扣盆壓重物一氣呵成,殷刃松了口氣。
肉蒼耳在里面噼里啪啦撲騰,撲騰聲中帶著一點兒疲憊。
殷刃沒理它。他模仿葛聽聽的動作,悠然躲去另一個墻角。
不錯,至少自己比這個怪模怪樣的小東西強多了。
這會兒鐘成說正遵循盧小河的指示,在廁所堵偷窺孔——
他找了一圈,還真找到了這樣一個破綻。那孔洞大概有硬幣大小,藏在破爛的海報后,上面還留著未干的黏液。“蒼耳”很可能是從這里鉆進來的。
鐘成說扯開膠帶,利落地堵好洞。
他剛打算往客廳走,只聽喀嚓一聲,他剛封好的洞又被什么戳開了。
一根細瘦的人類手指從洞中抽回。緊接著又一陣擠壓聲,另一只“蒼耳”也擠了進來。
這會鐘成說看了個真切。那東西鉆得格外痛苦,看起來不像是自愿進來的。然而一發現鐘成說,那蒼耳驟然精神,徑直撲了過來。
與此同時,那個偷窺孔中傳來一陣輕哼。
“啪嘰。”
鐘成說一把抽飛美滋滋撲過來的蒼耳,沖那個孔洞瞇起眼。
有意思,他想。
這里除了他們,還有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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