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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瘋狂


槍響之后,  沒有血花。

        那把槍化成一股青煙,而無數色彩絢爛的影子從葛聽聽的太陽穴噴射而出,  躍向天空。

        五光十色的幻影里,  他們能勉強分辨出耳機包裝、麻辣燙招牌、馮琦的身影、陌生男女的笑臉。它們在黑暗中炸開,仿佛異常盛大的禮花。

        但接下來它們沒有凋落。

        燦爛的虛影在空中越飄越慢,下一刻,它們在半空坍縮凝結,  化為一張發黃的全家福。全家福上,  一對樸實的中年男女各自抱著一個女兒。一位老人坐在正中,  臉上的笑容聚成花朵。

        她最珍惜的,最美好的回憶。

        葛聽聽一個踉蹌,向地面跌去。而那個相框仿佛失去了支撐,  徑直落向地面——

        只是瞬息,  術法的符文猛地炸開,一圈圈暗光繞著她飛速旋轉。她的雙眼驟然失去神采,  即刻闔上。葛聽聽的手腕上,漆黑的發絲瞬間涌起。

        黑發爆炸式地增生,如同有了生命。千萬根發絲虛虛張開,  緊緊裹起,  將葛聽聽細細密密地包裹在正中,  如同一個漆黑的蠶繭。

        那個相框也被發絲牢牢裹住,纏在她的身邊。

        殷刃大大方方收起施術的手。

        沉眠術法下,  葛聽聽陷入深深的睡眠。她的大腦還沒來得及反應,  意識就完全陷入黑暗。

        意識不穩會被環境影響,  前提是“她有意識”。

        如今無論是她,  還是她的記憶物品,  全部被兇煞的發絲隔絕在內。就算符行川本人親至,  也無法擊穿這樣的防線。

        紡錘形的頭發繭被殷刃控制,它平緩下降,羽毛般輕柔地落在地上。

        “識安運氣不錯,這個意志強度,她會成為一位強大的役尸人。”殷刃輕聲說。

        黃今的眼里多了幾分畏懼。

        殷刃的舉動,已然超出了“特殊能力”和“奇異法術”的范疇,是實打實的邪物做派。眾所周知,識安不會讓真正的邪物當外勤員工。

        加上故意隱姓埋名的閻王,這對搭檔到底……

        他還沒思索完,便感受到一股分外強烈的視線。

        黃今下意識抬頭,正對上鐘成說意味深長的目光。黃今調整了會兒呼吸,他抬起手,在嘴邊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

        行吧,自己這段記憶估計保不住了,黃靈匠有些憂傷地想。

        啪沙。

        主教學樓前的電子屏幕再次亮起。

        廣播郭圍坐在桌前,他看起來比上一回還接近死人。那雙眼睛的瞳孔已經徹底渾濁,他的太陽穴處長出了一點可疑的凸起,周身的陰沉氣息更重了。

        透過屏幕,他死死瞪著三人,像是在組織語言。

        “我來教你一點,小子。”殷刃拍拍發繭,先發制人。他臉上笑著,語氣卻像浸過冰水,“你在給出約定的時候,首先要看有沒有漏洞——這是玄學界的基本常識之一。”

        “選擇剔除名額,打出最美好的記憶,留在這里。”

        殷刃一字一頓地重復。

        “我們都做到了,有什么問題么?”

        屏幕中的廣播郭圍沒有回話,表情有些扭曲。發繭內抖動幾下,藏有合照的位置微微凸出。郭圍像是想把它取走,卻不得其法。

        他攥緊那支黑色圓珠筆,面色不善地看著殷刃,眼底隱約帶著瘋狂的色彩。

        “歡迎來到慶江市第十六中學,歡迎來到人生的最后一天。”

        幾分鐘過去,郭圍再次開口,語氣沙啞而陰狠。

        “教師、家屬、校工,你們還剩三次機會,請努力離開學校。”

        他沒有多說什么。話音落下,屏幕干脆地陷入黑暗。

        “現在我們怎么辦?”黃今擔憂地看了眼發繭。

        “破壞記憶的方向沒錯。我們繼續毀壞次要記憶,看看環境反應。”鐘成說活動了下肩頸,臉上沒有分毫擔憂。

        “就算我把行李全做成爆破靈器,也未必夠用。”黃今眉目間有隱隱的擔憂。

        “小事。”殷刃讓發繭微微飄起,“我可以用普通術法彌補。接下來我試試吧,鐘成說,下面毀什么?”

        “女寢室內可能會有學生幻影,暫時不動。”鐘成說認真思索,“先毀壞‘進不去’的女廁所,以及細節不清晰的男廁所,看看效果。”

        殷刃:“……”哦,公廁啊。

        殷刃:“……那還是讓黃今炸吧,他的靈器不是還沒用完嗎?”

        黃今大嘆一口氣,他突然有些疲憊:“我知道了。”

        他掂掂布包,靈器嘩啦作響。

        凌晨兩點,一陣火光炸開黑暗,校園角落的公共廁所灰飛煙滅。碎冰似的裂響后,又有幾條蒼白的蜘蛛腿嵌入屏障裂縫。

        廁所的廢墟旁,鐘成說敲敲耳邊的單邊耳機,似乎在等待什么。

        “沙……沙沙……喂……沙……”耳機的雜音有了些許起伏。

        鐘成說沖兩人快速比了個手勢,示意他們戴回耳機。

        “喂喂……沙沙……”

        “特調九組,鐘成說。”鐘成說嗓音清晰,語速和緩,“呼叫識安,呼叫識安。”

        “沙……小鐘?沙……保持……通話……”

        很快,雜音漸漸弱了下去,盧小河疲憊的聲音傳了過來。

        “……人工計算導航結束……沙沙……信號波段……確定……”

        “喂,你們還好嗎?”盧小河的聲音很沙啞。

        “都還活著。”鐘成說實事求是地總結。

        “哈哈。”盧小河虛弱地笑笑,“我把通訊穩定下來了,不過信號有些弱。”

        “檢測設備跟不上,你們自己多加小心,有異樣一定要及時上報。”

        “嗯。”鐘成說反而露出一副松了口氣的表情。

        “接下來由符部長與你們交流……我睡會兒……醒了再……”盧小河話還沒說完,就沒了聲息。

        “喂喂喂。”符行川的聲音也帶著疲憊,不過與盧小河相比,他的疲憊帶著別的意味,“你們盧姐三十四個小時沒休息了,體諒一下。”

        “情況不緊急的話,立刻向我全面報告。”

        ……

        一行人舍棄了凄慘的公共廁所,回到教職工宿舍。

        裝有葛聽聽的發繭被殷刃小心地放在床上。窗外夜色如墨,室內的白熾燈不時閃爍兩下。這間宿舍不大,天花板卻很高,有種深井似的壓抑感。

        鐘成說拉了張椅子坐下,開始與識安方面通話。

        接下來半個小時,殷刃與黃今充分見證了閻王大人胡說八道的本事。

        鐘成說不擅長與人親切交流,掩蓋痕跡的技巧倒是爐火純青。殷刃身上的異象完全被他省略,葛聽聽的昏迷被概括為“缺失記憶后立刻被殷刃擊暈,黃今以靈器保持她的昏迷狀態”。

        小鐘同志的語氣格外嚴肅真誠,要不是殷刃是當事人,他都差點被這小子繞進去。

        好在符行川的關注點并不在細節。

        “處理得不錯。”他的語氣里沒了平日的吊兒郎當,“你們見到了郭圍?怪事。”

        “之前沒有這種情況?”殷刃按住耳機,好奇地插嘴,“我不知道他算不算厲鬼,但我暫時想不出別的可能性……”

        至少在千年前,厲鬼這種東西就像雨后的蘑菇,誰也不清楚它們會從哪里冒出來,也不知道它們究竟有多少品種。

        鬼王大人并沒有鐘成說那種尋根究底的精神——當時殷刃連為什么有晝夜,為什么有日月都不知道。存在即合理,他從不會深究太多。

        反正遇到前來挑事的,揍一頓就好了。

        “厲鬼的成因至今不明,但郭圍的確符合厲鬼的特征。”

        符行川的聲音有點模糊,聽著像在抽煙。他頓了好一會兒,才繼續吐出下一句話。

        “厲鬼在生前,都清醒地經歷了死亡的痛苦過程,并在死時懷有強烈的負面感情,這是其一。”

        符行川語氣少有的莊重:“其二,他們的死亡廣為人知。無論是通過傳言還是新聞,厲鬼里沒有死得悄無聲息的。”

        郭圍的狀況實在是太過標準,郭來福殺人案被廣泛報道后,識安慶江分部第一時間監測了案發現場附近。然而他們勘察了很久,并未發現郭圍厲鬼化的痕跡。

        半年過去,少年的檔案被塵封在數據深處。

        “我們從沒發現這種現象。就現在的狀況,很難將郭圍定義為厲鬼……唉,我想想咋說,按照科學崗那一套說法,郭圍的意識寄生了郭來福的腦子。”

        “意識寄生在了腦子里。”殷刃反復咀嚼著這句話。

        “大體情況我了解了,今天我們會送七組進去支援。你們注意睡眠,務必保證意識清醒。”

        符行川沒等他們回答,先一步結束了通話。

        可惜事已至此,鬼王大人自然是無法早睡的。

        鐘成說又套上了那頂睡帽,安安靜靜睡在殷刃身邊。他的表情放松如昔,仿佛正躺在自家臥室里。黃今倒是在單人床上瘋狂翻身,一看就睡得很不安穩。

        “寄生的意識。”殷刃在鐘成說身邊躺平,口中無聲地喃喃。

        狹窄的教職工宿舍內,老鐘表喀噠喀噠走動。殷刃躺在房間正中,意識卻覆蓋了近乎整個學校——趁識安的監測沒跟上,他的發絲在校園內反復流淌。

        奈何郭圍的意識包得嚴實,殷刃依舊沒有什么發現。

        這里是郭圍的意識,只要郭圍愿意,他大可以直接放他們離開。可他卻誘導他們強行逃離,哪怕知道他們會毀壞他的記憶,實在不像單純取樂。

        那個瘦弱的孩子,究竟在想什么呢?

        ……

        盧小河也睡得非常不安穩。

        連續三十四個小時的高強度用腦后,她腦袋里仿佛灌了鐵水。亂七八糟的理論與數據橫沖直撞,操縱ai的緊張感揮之不去。夢境之中,她和長著手腳的顯示器互毆了整整三百回合。

        睜開雙眼時,時間剛到上午七點。她斷斷續續睡了五個多小時,身上全是冷汗。

        盧小河揉了揉劇痛的太陽穴,挑了件“早睡早起”的t恤。她用冷水勉強洗了把臉,去食堂灌了杯特濃咖啡。

        然而等她回到特調九組的辦公室時,辦公室里已經變了樣子。

        她的操作臺旁又多了個臨時操作臺,一個看著剛高中的男孩正坐在操作臺前。

        “小河姐!”男孩叼著早餐餅干,沖她隨意地一揮手,“我們七組進了館,我索性來這邊干活啦,咱倆正好一起。”

        “小趙。”盧小河按按額角。

        趙石言,特調七組后方指揮。這孩子對數據格外敏感,打得一手好游戲,還跳級讀完了大學。識安看中他的反應力和決斷力,將他高薪挖來培養。

        小趙,包琳琳,王宙。統稱霉運鐵三角,這三位能力有多強,運氣就有多差。

        “等一下,”盧小河回過味來,聲音有點顫抖,“符部長該不會讓你們進去救援了吧?”

        七組確實進過挺多次檔案館,經驗豐富。但他們九組現在足夠倒霉了,真的不需要雪上加霜。

        這可是以一己之力改變檔案館規則的小組。上回七組進了人腦,那人竟然掙脫識安的重重束縛成功跳樓,場面不可謂不驚險。

        面對盧小河不加掩飾的驚恐視線,小趙皺起臉:“這是歧視!喏,給你接通通訊,你自己跟符部長說——他剛才可是一直聽著。”

        果然,小趙耳機里傳出了符行川的聲音:“那什么,一些玄學問題上,以毒攻毒挺有效……不說這個,進館要三人。我親自帶著七組兩位進去了,不必擔心。”

        盧小河:“……”

        謝謝,隊伍里七組含量還是66,她對符部長的勇氣致以最高的敬意。

        小趙使勁哼了聲:“這次我們可順利了,剛才王哥剛跟我說,他們鎖定了九組的大體位置——五小時就找到了救援目標,這可是新紀錄!”

        “挺好的。”盧小河雙目無神地落座。

        她簡單操作一番,把七組的通訊頻道共享了過來。平緩悅耳的連接聲剛結束,她的耳機里爆出一聲凄厲大叫,聽聲音像是男性。

        盧小河頭皮差點炸起來:“怎么回事?!”

        “沒事,王宙被嚇到了。”馭鬼師包琳琳的聲音從耳機里傳出來,“放心放心,有符部長跟著,能出啥事兒啊。”

        盧小河臉上漸漸浮現出一絲痛苦。在一個明顯不對勁精神檔案里,說這種話真的非常危險。

        該說不愧是七組嗎?

        她深吸一口氣:“王宙被嚇到了?”

        “是的,我們建議你趕緊聯系自己的組員。”包琳琳的聲音嚴肅起來,“小盧,關于那個學校,九組怎么跟你描述的?”

        “占地不大的中學。大門是金屬拉門,保安亭里有個面容融化的保安老頭。校園里能看到色塊學生,上下課的鈴聲有點變調……差不多是這樣。”

        盧小河調出自家隊員的調查報告。

        七組好歹是乙級調查組,不可能被這種程度的東西嚇到。

        “出了什么事,學校的樣子有變化?”

        “……可以這么說吧。”包琳琳唉聲嘆氣。

        檔案館中。

        符行川將七組兩位護在身后,看向面前的“中學”。

        他們只能依稀看到中學的部分元素。

        保安亭、金屬拉門還在,不過它們液體般扭曲,融在一個巨大的半球邊緣。揉皺的校服、腐敗的內臟、生銹的自行車、破損的課本和試卷,它們密密麻麻構成了這個怪異的半球體。

        這個半球體死死扒在街區上,與周圍的模糊建筑格格不入,如同街道生出的一顆腫瘤。

        它表面爬滿畸形的、文具組成的脈絡,隱隱搏動。這些東西并沒有把校園徹底包起,它們之間存有不少空隙,然而里面只有漆黑一片。

        身為科學崗,王宙一馬當先,率先接近這個古怪的“學校”。

        他湊近半球邊緣,試圖調查那個疑似保安亭的部分。誰想,保安亭上扭曲的窗戶猛地扯開,一張變形的臉彈射而出,險些與王宙來個親密接觸。

        那張臉猶如蠟融,五官徹底錯了位,像極了后現代人物畫。老頭的面孔接近平面,伸長的脖子細長如花莖。

        “什來來干干的什么干么么的?”他左臉上的嘴一張一合。

        王宙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一口氣差點沒上來。等回過神來,他很坦然地發出一聲慘叫。

        符行川敲了敲單邊耳機,直接聯系九組:“我們就在校門口,暫時進不去。”

        他盯著門衛老頭臉盆大小的怪異面孔,嘖了一聲。

        “九組,報告情況。”

        與此同時,九組幾人沉默地站在教職工宿舍門口,一時沒人接話。

        時間剛到七點半,眾人便下了樓。房門推開后,世界天翻地覆。

        平靜的校園已然化為噩夢。外面的場景,真的很難用嘴來報告——

        被炸毀的高三教學樓和公廁,此刻只剩黑幽幽的虛空,仿佛有人將這兩棟建筑從“學園”這幅畫上徹底裁去。高三學生們的幻影則在繞著學校遛彎,以某種……不太對勁的方式。

        有人匍匐蠕動,頭顱縮進身體。有人身上身下都只有下半身,四只腳踢踢踏踏地走。甚至有幾個身影融化成一團,錯亂的手腳漫無目的地揮動。

        伴隨著蹦跳的試卷、書本和尺子,幻影隊伍在校園里蹣跚行進。它們姿態生硬難看,有點像郭來福意識中的行人。

        透明膠帶在建筑間織成蛛網,操場的綠圍欄沾滿暗紅的血漬和雪白的涂改液。

        盛放的石榴花摻上內臟碎片,鮮血不時順著花瓣滴落。花壇里立起一支支美工刀與圓規,牌子上的字變成了“小草紅紅,隨意踐踏”。

        校園里甚至還出現了不少郭來福。

        郭來福們身上纏滿碎肉和內臟,臉上掛滿扭曲的笑。他們穿著鮮血淋漓的衣服,蹲守在校園各個偏僻角落。

        亂象之上,天空碧藍,陽光依舊燦爛。

        狂亂的景象中,不乏“正常”的學生。

        主教學樓的學生在地獄中的亂象中說說笑笑,他們提著香噴噴的早餐,活像身邊情景只是日常的一部分。

        殷刃讓盛放葛聽聽的發繭飄在身后,視線快速掃過周遭。

        他再次看到了郭圍。

        郭圍仍然提著兩個饅頭,一個人垂頭朝主教學樓走。扭曲的學生幻影蹭過他的褲腳,他像是察覺了什么,整個人微微發抖。

        “符部長,校園變得有點奇怪,大家暫時沒事。”見鐘成說觀察得分外專注,殷刃主動匯報。“我們準備繼續調查,先保持聯絡。”

        他的發絲小心游過地面,狀況到了這個份上,他仍沒有發現半點異常煞氣。

        這里只是扭曲了些,本質與校園外的街道沒有什么不同。

        他們就像……

        就像在見證另一個意識的逐步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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