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細雨
“哎喲喲喲, 疼！！！”
孟懷大聲高叫。
殷刃木著臉，恢復(fù)術(shù)法一遍遍朝孟懷的傷口上扔。孟女士傷得太重，就算是他, 也做不到無痛治療——人類這種生物, 天生沒法再長出新的手腳來。逆天而行, 總得付出點兒代價。
他毆打完愛意，馬不停蹄追殺封印。治療完孫棲安, 他和鐘成說又火速把她送去醫(yī)院。醫(yī)院大門還沒出，兩人就扭頭穿回彼岸，回頭對付沈陌。
就沖這個工作強度，他們必拿一百個月年終獎。
出乎殷刃的意料，沈陌被識安的彼岸小分隊先一步處理掉了。好消息是好消息, 就是孟懷傷得實在駭人。
“很好，還知道疼。”瞧見孟懷這樣胡來，殷刃有了幾分火氣, “孟小姐，你要再傷得重點，我只能用治煤球那套治你。”
孟懷知道殷刃指的是什么。
融入元物血肉“神”化。附送壽命延長, 缺點是要抽個肉體盲盒。
大天師融合了“恐懼”，還能通過自我封印恢復(fù)人形, 是實打?qū)嵉墓治锛墑e。換自己找個實力相近的元物融合，只能步煤球后塵, 與人形徹底說再見。
“嘶……謝謝您了, 不用不用。萬一長出十四條腿，褲子沒得買。”孟懷打哈哈。
殷刃哼了聲, 幫她抻了抻新長出來的手腳。
骨骼、經(jīng)絡(luò)和肌肉都正常, 為了保險, 他又小心刷了好幾遍治愈術(shù)法。
“行了。”
殷刃拍拍手。
“你在彼岸待了太久，出去后再讓識安那邊做個體檢。運送幸存者的事情，識安那邊在安排了……李教授負責(zé)這件事。”他特地加了句。
孟懷活動肩膀的動作僵了僵：“哦。”
她沉默了會兒，顧左右而言他：“鐘先生去哪里了？”
“在外面打掃。”殷刃輕描淡寫地答道。
不久之前，兩位決定分頭行動。殷刃去解決掉沈陌，鐘成說去收拾彼岸殘局。愛意消失后，彼岸一片混亂，需要大元物去鎮(zhèn)鎮(zhèn)場子，順便抓兩只不聽話的給戚辛送外賣。
誰想鐘成說這一去，就是大半天。
焦蓮和她的同事被先一步送去識安方面救治，貓咪博士率領(lǐng)著孤獨大軍外出巡視。孟懷在據(jù)點沉睡休息，鐘成楓近鄉(xiāng)情怯，在據(jù)點里瘋狂轉(zhuǎn)圈。
而殷刃坐回墻角，細細品味這一刻的安寧。
一個小時過去，和平真好。
兩個小時過去，稍微有點無聊。
三個小時過去，殷刃開始坐不住了。現(xiàn)在的鐘成說能在彼岸橫著走，元物咬一口都要崩掉幾顆牙，不至于這么久沒動靜。
他撕開一溜空間，很快就找到了撒歡的鐘成說——除了“撒歡”，他想不出別的詞語來形容。
因果燈被此人用成了缺德燈。只見紅光亮起，周遭的一切元物就此凝固，一動不敢動。小鐘同志跑來跑去，爬上爬下，全力觀察元物們每一個細節(jié)。
……名義是收拾殘局，實為科學(xué)考察。
殷刃發(fā)現(xiàn)鐘成說時，此人正把腦袋伸進一只巨型元物的口器，試圖觀察內(nèi)部結(jié)構(gòu)。可憐那只大元物嚇得褪了色，身上七八只眼睛齊齊翻出白眼。
殷刃收斂氣息，躡手躡腳繞到鐘成說身后，手朝那人腰上一撓。鐘成說身子一彈，迅速把腦袋拔出來：“殷刃。”
“職業(yè)病犯了？”殷刃挑起眉毛。
“現(xiàn)在所有種類的元物都出來了，機會難得。”鐘成說舉起想象出的筆記本，表情無辜，“你送過我《元物綱目》，我想早點把它填滿。”
殷刃假裝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我錯怪你了——我還以為你被愛意影響失控，到現(xiàn)在還有點不好意思。”
鐘成說緩緩別過頭去，移開視線。
“唉，可惜彼岸帶不進錄音裝置，我只好記在心里了。那么大方的請客，可能就一次吧。”殷刃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淚。
鐘成說吭哧了會兒：“那是缺乏理性時的判斷，非常不合理。”
“哦？”
“你把我吃掉，確實能夠?qū)嵙Υ笤觯赡阍谥笠膊粫_心。”鐘成說表示，“而且我也不想被你吃掉——要是我被吃掉，就沒法待在你身邊了。”
“我更想待在你身邊。”鐘成說鄭重其事地宣布。
殷刃本來只想逗逗愛人，誰想猝不及防吃了句告白。他熱著胸口咳嗽兩聲：“也沒什么，出去請個客，我就忘了這事兒——哦對，再把你手機里的‘思無邪’錄音刪掉！”
鐘成說頭點到一半，緊急剎車，假裝沒聽見后半句。
“鐘成說！”
“戚辛的狀況不太好，我?guī)闳タ纯础！?
“少轉(zhuǎn)移話題——！……別跑，給我站住！還有正事要說！”
……
孫棲安再一次從病房中醒來。
識安專用病房，她認得。之前……之前發(fā)生了什么來著？
她好像在海谷市中學(xué)后山遇襲，再之后恢復(fù)了工作，最近去了新步行街逛街。可那段記憶昏昏沉沉的，像是隔了層霧。她使勁兒回憶，只能想起“天使臂膀”這個關(guān)鍵詞。
完了呀！
孫醫(yī)生腦中警鈴大作。意識受影響到了這種地步，她腦袋里的瘤子怕不是有了病變。實在不行，請個假去看燕都的著名專家好了。
孫棲安給父母報了個現(xiàn)況，隨后苦著臉算了下醫(yī)保和存款，這才長吁短嘆地坐起身。她打開了病房電視，默認的正是本地電視臺。
“新步行街的化學(xué)污染泄露已經(jīng)過去四天，目前已被警方確定為恐怖襲擊……當(dāng)日街道上被投放大量有毒物質(zhì)，還請相關(guān)人員及時就醫(yī)……”
“近日，嫌疑人通過公共場合釋放神經(jīng)毒氣、投毒特定人員、殺人棄尸等手段制造恐慌……”
“步行街案件中死亡一人，死亡人員項某，尸體尚未找到……”
“識安集團相關(guān)技術(shù)人員，在步行街案中做出卓越貢獻。英雄們反應(yīng)迅速，及時保護了群眾生命財產(chǎn)，將于近日出席市表彰大會……”
孫棲安揉了揉太陽穴。原來如此，識安在步行街和怪物打了起來，自己八成收到了波及。不過她向來不太信這些東西，據(jù)說這樣影響不大。
這次醒來，她反而感覺神清氣爽，比之前的狀態(tài)好了不知道多少。
孫棲安抓過手機，和家里人簡單打了個電話。閑了會兒，她又點開微信，找到某個聊天群組。
微信群“有償戀愛咨詢”。
上次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仇家祖孫的事情上，孫棲安翻了翻記錄，有點感慨。
這是她在識安最熟的兩位朋友，她記得他們級別不高，應(yīng)該不至于攤上麻煩事。以防萬一，還是問一下為好。
【讓我看看你的心：我看見新聞了，步行街的事情好嚴重。】
【讓我看看你的心：你們兩個沒事吧，識安有沒有派你們過去？水果刀終成正果】
【水果刀：……】
【終成正果：……】
【讓我看看你的心：怎么了~】
【水果刀：棲安姐，我聽說你那天也在步行街，你沒受傷吧？】
【讓我看看你的心：沒事，就是有點老毛病~最近我計劃去燕都一趟，回來給你們帶特產(chǎn)。】
【水果刀修改群名為“地三仙”】
【讓我看看你的心：[疑問]】
【水果刀：改著玩[可憐]】
【終成正果：我們要繼續(xù)上班，先不聊了。】
孫棲安滿腦袋問號地放下手機，正在這時，又一陣新聞播報聲傳來。
“近日為消除污染，我市專業(yè)人員會進行特殊人工降雨。各位市民發(fā)現(xiàn)天氣異常，無需驚慌……”
孫棲安好奇地下了床，她拄起輸液架，走到窗戶前。
她輕輕拉開了窗簾。
一縷清透的紅光鉆入房間，在地板上輕輕流淌。
時值午后，離黃昏還有一段時間。但整個天空都是晚霞燃燒般的紅，天空薄云涌動，像是蓋了層紅紗。
明明云層輕薄如紗，晶瑩的雨水卻不斷灑下。不見雷鳴與黑暗，它們折射著天空的光輝，穿過金紅的陽光，寶石般灑落滿地。
有生以來，孫棲安第一次看到這樣美麗的雨。
她掏出手機，找了個合適的角度，好好拍了一張。
【讓我看看你的心：[圖片]】
【讓我看看你的心：注意勞逸結(jié)合，外面的雨景很美~】
【讓我看看你的心：適合情侶一起看哦~】
高空中的大天師悻悻收起手機。
“她說，適合情侶一起看哦~”殷刃欲哭無淚地施放降雨法術(shù)，“我倒是想在下頭看！連孫棲安都知道讓我們勞逸結(jié)合，那句話怎么說來著，只工作，不玩耍……”
鐘成說控制著因果燈的燈光：“企業(yè)年底工作增多，是正常現(xiàn)象。”
把幸存者從彼岸送到人世，無疑是件大工程。考慮到識安的醫(yī)療能力和保密需求，整個過程將持續(xù)四天。殷刃與鐘成說先回到了人世，處理沉沒會擴散的污染。
曾經(jīng)的他們拿這種污染毫無辦法。如今成“神”，能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鐘成說負責(zé)散播削弱版恐懼權(quán)柄，讓兇煞之力全部“凍”在原地，無法侵襲人體。緊接著殷刃出馬，將它們?nèi)砍詡�干凈。
至于降雨，不過是走走形式——殷刃總得搞點云霧，好伸展龐大的本體。
“這個活干完了，總不會還有工作吧。”翅膀團們緊張地繃起。
“項江項海下落不明，識安對魏化謙和沉沒會的追蹤也要繼續(xù)。但是追捕厲鬼、對付沉沒會，是識安的日常工作。”鐘成說推推眼鏡，“我們不一定要參加。”
殷刃思索了會兒。與愛意一戰(zhàn)中，雙胞胎鬼元氣大傷。他們就算能逃回人世，能不能穩(wěn)在甲-a級邪物都難說，交給識安沒問題。
“陪我休假！”殷刃的聲音在云層中激起一片回音。
……
冬日細雨澆上地面，滲入泥土，卻滲不到識安的地下?lián)c。
與彼岸的通道被戚辛開了整整四天，此刻，最后一個失蹤者也被送出了隧道。
李念站在隧道旁邊，緊緊盯著那片黑暗。
今天他的打扮不像平日那般樸素，大衣與襯衫都合身了很多，看得出專門熨過。他先是想要拿下那枚婚戒。眼看拔了一半，李教授的眉毛稍動，又將它戴了回去，神經(jīng)質(zhì)地摩挲起來。
旁邊的符行川：“……夠不夠啊，你指頭都要磨禿嚕皮了。”
李念冰冷地瞪了眼符行川，后者瞬間后退半步。
終于，一條屬于女人的腿從通道里探出。
符行川使勁拿眼角余光看李念，李念紋絲不動。旁邊的醫(yī)護人員匆忙拿出準備好的毯子，裹上來人的裸體。
符行川認得那張臉，是失蹤了將近三十年的鐘成楓。
多年沒接觸到人世的觸感，鐘成楓裹緊毯子，原地踉蹌了下，險些當(dāng)場跌倒。但她還是堅強地站住了，雙眼一刻不停地看著四周，眼淚迅速潤濕了眼眶。
識安的醫(yī)療團隊有條不紊地運轉(zhuǎn)，很快將她接引走。
李念此刻才走上前去，停在通道正前方。
這回出來的，正是孟懷。
她的步子比鐘成楓穩(wěn)些，孟懷剛裹住毯子，目光就定在了面前人身上。
“……”她在李念的面前，慢慢皺起一張臉。
而李念只是一聲不吭地站著，猶如一尊雕塑。
“你都不給我買束花。”半晌，孟懷開了口，“多少年了小李，浪漫細胞是一點不長啊。”
“我不會挑。”李念說。
“我知道。”孟懷說，“過兩天我?guī)闾簟！?
“嗯。”
“抱歉，戒指和手鏈，我?guī)Р怀鰜怼！?
“我會再買的。”李念不太熟練地笑了笑。
符行川在旁邊用牙縫瘋狂抽氣，孟懷目光一轉(zhuǎn)。
“我靠符行川，你怎么滄桑成這樣了！”瞧到符行川，孟懷臉上的感慨瞬間消失，“哎喲，恭喜你當(dāng)上部長。恭喜恭喜，夢想實現(xiàn)了啊，開不開心？”
符行川開心地繃起臉，逃一般離開現(xiàn)場。孟懷嘴里嘖嘖有聲，末了，她的目光飄回李念身上。
“體檢用不了多久，我的身體我有數(shù)。”她說，“等我會兒，完了一起回家。”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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