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這些奇奇怪怪的話做什么？”
  擎闕不理解，他覺得此時應該關心，是如何治療麥瑟腿上的傷勢:“你現在感染了，再任憑這樣下去，很可能會沒命的。”
  “我也猜到了，但……”
  “你是怕你的身份無法進入赫頓瑪爾，進行正常的治療，這件事我可以幫你啊。”
  擎闕有些激動，他站了起來，面對著麥瑟。  他知道格羅茲尼沒有什么醫療條件，異能者又不能隨意出村，那唯一能幫助對方的，就是自己冒險家的身份了。
  以自己在公國的名聲，能夠求得別人的幫助以救治一個受傷的女人，又有什么困難的，只要對方同意就行。
  “……”
  “擎闕，作為人類，你沒必要這么關心一個異能者。”
  麥瑟將繃帶綁回，她重新穿好靴子，吃力地從地上站起來，擎闕想要去扶她，但卻被推開了。
  “沙漠那邊還沒有探索清楚。不過，諾斯瑪爾剩余的地區也不多了。”
  “我們明天的冒險如果順利的話，可以探索到下一個地區，這樣距離瘟疫的源頭就越來越近了。”
  麥瑟望著北邊說道，  北邊那較為渾濁的星空，似乎也是瘟疫污染的征兆。
  “以你的狀態還可以去冒險嗎？”
  擎闕搖頭表示否定，同時他也很疑惑，對方現在似乎比自己還要激進：“越往深處危險就越大，你沒有恢復完全就去冒險，到時候我們誰也保不住誰。”
  “你要是出意外了，你的同伴們就沒有倚靠了……”
  擎闕還想著治療的事。
  “擎闕，我們這個群體只有這一次機會了。”  麥瑟閉上雙眼，輕聲說道。
  “什么意思？”
  “只有這一次機會。只要實施就有希望，對我們之間的合作也更有效率。”
  麥瑟走到能看清村子全貌的位置，在夜景的映襯下，她眼中散發出的青光更加奇異。
  “這次瘟疫雖然為一座繁榮的城市帶來了重大的浩劫。但對我們異能者來講，并非完全是壞事。畢竟災難能夠使很多人保持清醒，同時也能為我們提供一條獲得平等權利的路徑。”
  “擎闕，犧牲我一個人，讓人類對異能者的看法有所改觀，你覺得這值得去做嗎？”
  麥瑟用一種很坦然的眼神望著擎闕。
  擎闕瞳孔一縮，陷入了沉默。
  “犧牲一個人，換取所有人的利益？”
  “……說這個，未免為時過早。”
  擎闕很認真的思考，麥瑟的決定，讓他不由得感同身受。
  自己曾經……也想付出生命的代價，去拯救一群人。
  “……不要輕易宣誓，總有一天，你將學會忍受，甚至怨恨。”
  “想要守護的，拼盡全力都守護不了……”
  “嗯？！”
  擎闕陷入了一段時間的回憶。他感到頭疼，隨即又恢復正常。
  “怎么了，擎闕？”
  “沒事。”
  擎闕冷汗直流，他的腦海里像是電閃雷鳴一般，將他某一天的記憶遮蔽了。
  沒錯，就是來到阿拉德那天的記憶。
  “我覺得，你不能做這樣的傻事。”
  “這聽上去是一種宏遠的目標，僅憑一個人的努力，一個人的犧牲……是不一定能實現的。”
  “我有體會過，我曾竭盡全力去拯救困于滔天洪水中的災民，我動用了所有能用的力量，甚至打算犧牲自己，可最終我卻無法挽回他們所有人的生命。”
  “作為破敗者，這成為了我愧疚一生的事情。同時我也明白，光憑一句誓言是達不成目標的……”
  “失敗后所承受的疼痛，要比死亡還要劇烈。”
  擎闕回答的很理性。
  理性之處在于，只有麥瑟答應他接受治療，他才能帶著足夠把握繼續去諾斯瑪爾冒險。
  只有這樣他才能更有效率的去援救幸存者，否則只會發生互相拖累的情況。
  “……可是，已經沒有時間了。”
  麥瑟心有不甘，她沒等到想要的答案，下意識地扭頭以避開對方視線。
  “你的想法說得還是不夠清楚，我也不知該怎么合理回答你。”
  擎闕上前一步:“但你必須得跟我去趟赫頓瑪爾，獲得有效的治療才是重中之重。”
  “你根本沒必要逃避，那個綠頭發的小女孩，以前不也在人類的世界生活過嗎？”
  ……
  “……！！！”
  麥瑟睜大雙眼看著擎闕。
  擎闕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在對方做出這個舉動后，他只是往后退了一步:“綠頭發的小女孩，出生在普通人類的家庭，因自己天賦異稟被視為異類……”
  “在沙漠那會，你中花粉昏倒時，將一股能量注入到我的腦海里，我因此看到了你的回憶。”
  ……真是不打自招啊。
  麥瑟緊皺眉頭，一股怨氣在她心里涌現。
  她不想讓回憶過往，甚至想要徹底抹去這段慘痛的經歷，但過了這么多年，她依舊是無法忘卻。
  就像一根錐刺，狠狠地扎進她的心靈。

  “異能者其實只是個名號而已吧，其實，你們跟人類沒有什么差別。”
  “你們怨恨的不是人類，而是追殺你們的人，這兩者是有區別的。終有一天，你們還是會和人類融入在一起的……”
  “夠了！”
  麥瑟喊停了對方，語氣帶著大量怒意
  她的眼神充滿了怨恨，仿佛下一秒就要進行宣泄，擎闕看著這一幕，不由得愣住了。
  “……抱歉，我剛才失態了。”
  麥瑟將帽檐壓低，以遮住自己的雙眼:“你先回去休息吧，盡量睡在離這里夠遠的地方。明天我們早點出發，早點探索到下一個村子。”
  擎闕愣了有足足十秒。
  或許是剛才的坦言傷害到了對方，那自己確實是冒失了，“倘若遭遇了危險，我不一定救得了你，你最好再考慮考慮。”
  說罷，擎闕走出了草原。
  這次的談話不歡而散。看著這個男人遠去的背影，麥瑟心中波瀾萬千。
  她還是沒能釋懷，因此，即使面對擎闕的真誠與關心，她依舊選擇了放棄。
  人類和異能者，是絕對不可能融入在一起的。
  因為慘痛的遭遇，異能者也別指望相信人類，或祈求人類的幫忙……
  即使是真心想幫助自己的人類，也不例外……
  可是，自己又為何選擇跟人類合作呢？
  “……呃！”
  真是復雜的想法，但卻真實出現了。
  一直糾結的話，最終只會物極必反。
  “決定權，在我手里……”
  ……
  “快帶著他們走，快！”
  “我要留下來，滅掉這個禍害！”
  “我不會再失敗了，哪怕付出生命的代價。我也要救出所有人。”
  “這時身為破敗者該履行的責任！”
  (夢境結束)
  “嗚啊！”
  擎闕急忙驚醒。
  這次喚醒他的，是一股強烈的震動。
  “……發生什么事了？”
  “警救區第一分區，保衛總隊分隊長，擎闕，現已離職四百三十九天……”
  “不對，現在還沒有拂曉。”
  擎闕猛地站起，他環顧四周，感覺像是地震了。
  雖然震動不至于到要逃亡的地步，但還是聲響如雷。擎闕不知道發生什么事，他揉了揉雙眼，隨即拿上蕩天準備一探究竟。
  這時候，蕩天突然發生了異樣。
  “唔哦？！”
  止息之戈又一次不聽使喚的自己運作，戈焰纏繞擎闕的身體，讓他感到滾燙無比。
  “搞什么鬼，快回去！”
  擎闕有些慌亂。
  戈焰在身上不停流動，怎么甩都甩不開，更別提收進蕩天內部了。
  “真是難受……”
  震動再一次傳來，這回，幾塊大型物體從遠處掉落，擎闕定睛一看，是一堆殘破的白墻，“它們是被拋落的，難道……”
  “不好，麥瑟她出事了。”
  莊園那邊傳出聲音，想必那群異能者也感受到了震動，不一會里面就有人跑了出來。
  擎闕也早猜到是這個原因，他也要去查看，這會，戈焰忽然從自己身上離開，蔓延到了地面。
  在地面中，這團火焰像是在追逐什么似的，不停地向前流動，朝著高處的草地趕去。
  “喂，等等我！”
  戈焰異常的憤怒。
  它的追逐洶涌澎湃，仿佛是在奔赴某一場激烈的戰斗，或是在執行某一項特殊的任務。
  能量被暫時剝離的蕩天，仍散發著陣陣火光。
  “到地方了。”
  “！！！”
  擎闕跟著戈焰來到剛才的那片草地，此時他能見到的，是一片修羅場。
  傾倒的樹木，潰爛的泥土，以及支離破碎的稻草人、石飛蟲尸體。這些元素統統集合到一個場景，讓人觸目驚心。
  碎裂的物體，有很多漂浮在了空中。
  而在原野廢墟的中央，一個女子出現在那里，她跪倒在地上，看樣子十分痛苦。
  “麥瑟！”
  擎闕遠遠就能看到麥瑟的身形，他明白，這個老巫婆又遭受了在沙漠的那種情況。
  控制不住自己的能力，隨即爆發。
  “怎么這一次，能量擴散得更加猛烈了。”
  旁邊傳來數陣腳步聲。
  是麥瑟的那些同伴們，他們聞聲趕來，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情況，紛紛捏了一把冷汗，“不好，還在不斷擴散！”
  “呃啊啊啊——”
  麥瑟在廢墟中央痛苦地呼喊，她神情緊張，面目猙獰，正將身體里的所有能量釋放出去。
  這個女人的全身早已被青光覆蓋，就像作用能量的載體，周圍所有的物體都被這股光芒觸及到，形成了風暴的一部分。
  而不斷擴張的風暴，所席卷之處，皆是一片混沌。
  “這該怎么辦，她會將這座村子毀掉的。”
  擎闕不知道麥瑟為什么又變成這幅模樣，他得上去援救，但這次的災害明顯比在沙漠那會還要強大。
  風暴的觸點散發著魔雷的強流，若是硬闖的話，可能會尸骨無存。
  “擎闕，你在這干什么，給我離開！”

  一陣喊聲打斷了擎闕的思考。
  又是狄桑，這個與人類水火不容的家伙，自然不想讓擎闕插手異能者的事：“你想看我們異能者的笑話嗎？要是不想粉身碎骨，就給我離這遠點！”
  “哼，我是來幫忙的。”
  “幫忙，就憑你？”
  “當然，我救過他一次。”
  擎闕不想廢話，既然大家都在，那就更應該想辦法救人。
  話說回來，剛才有人說“更加猛烈”是什么意思，難道這種現象不只一次兩次了？
  “一到了睡夢狀態下，麥瑟姐姐就會陷入暴走，這是一個月前就發生的事了。”
  擎闕低頭一看，發現是伊甸在跟他講話。
  這個小男孩，可以控制別人的思維，還可以窺探別人的心靈？
  “一個月前，就是瘟疫降臨的時候。”
  擎闕回想起昨天早上在莊園看到的一片狼藉，心里也有了答案：“既然是進入睡眠后才會出現這種情況，那就得想辦法叫醒她。”
  “我必須靠近草原中心！”
  擎闕正做打算，這時候，地上滯留的戈焰忽然鉆回了蕩天體內。
  充溢烈火的蕩天，像是被控制了一樣，在擎闕手里不停晃動。
  “唔呃？”
  擎闕無法收回這把不聽話的武器，只見止息之戈的刀鋒直指前方，仿佛是要劃破阻礙準備進攻。
  “你想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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