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陳方晉穿著一件黑色沖鋒衣外套，衣領拉起來遮住了他健壯筆直的脖頸，他并沒有因為衣料的溫暖把頭低下，冷風讓他看起來更加堅毅，也多了往常沒有的冷漠。

        段路飛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見他這幅樣子，著實被嚇到了。他小跑過去，玩笑似得打在他肩膀上：“你小子不在家看書躲我后面就為了嚇我呀？我有這么膽小嗎？切！”

        “你們怎么回事？”陳方晉死死盯著他的眼睛。

        “什么怎么回事？”段路飛拿出手機翻看，漫不經心的語氣。

        “你們三個，怎么回事？”

        “哪有三個，你在說什么呀？該不是讀書讀傻了吧，這兒不就我們兩個人嗎。”說著，他把手背去觸陳方晉的額頭：“呀，好像是有一點發燒，要不去…”

        “滾！”段路飛話還沒說完，陳方晉打開了他的手，低低罵了一句。

        段路飛看著自己被打開了的手，愣在了原地。他跟陳方晉從小玩到大，毫不夸張的說，他比他父母還要了解他。陳方晉會生氣，但他從不會失態，今天是怎么回事？

        段路飛一時無言。陳方晉深吸了一口氣，他把臉轉向了一邊，再轉過來時面色緩和了許多：“對不起，我不該那么激動。”

        “嗯。”段路飛不打算說什么了，今天晚上的陳方晉實在讓他覺得陌生。

        “我看到了，你，小林，還有張臨秋。路哥，你說過，我們三個是一起的，你們怎么要瞞著我呢？難道你們不信我嗎？”

        “我們，我們……”該怎么說呢？友情是真，瞞著他也是真。

        “哥，你告訴我，到底怎么回事？”陳方晉臉上的失望和語氣里的委屈讓段路飛心里的愧疚填滿了整個胸腔。

        “好吧，我告訴你。但我要提醒你，無論怎樣這都是別人自己的選擇，我們不可以插手。”

        “你說。”

        “是，譚林和張臨秋確實是情侶關系，今天的飯局是我組的。之所以不告訴你，是因為他們不想讓別人知道，我也是意外得知的。小譚也是怕你怪他，不想讓你失望。不過不用擔心，他們兩人都很清醒，不會耽誤學習的。”

        “情侶？”陳方晉緩緩吐出兩個字。

        “是啊，看得出來，他們關系很好。哎呀，其實沒多大的事兒，大家都快十八了，談個戀愛很正常嘛，只要不耽誤高考就行了。我跟你說了你可千萬要保密啊。”

        陳方晉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好了好了，說開了就好了。天也不早了，回家吧，我走了啊。”段路飛錯身要走，陳方晉喊住他：“他們兩個。誰先追的誰？”

        “哈，這個呀。當然是小譚那小子先說的嘍，男人就要主動一點嘛。走了，拜拜！”段路飛哼著小調大踏步走了，走到一顆樹下還不忘手賤扯下一大片葉子。陳方晉回頭看著另一個方向，遠處的紅綠燈漸漸模糊。

        張臨秋把車推進堂屋，爺爺正在用小太陽取暖，嘟嘟趴在旁邊睡覺，認出是張臨秋后，猛地朝她沖過去，圍著她的腿跳來跳去。張臨秋把它抱起來，坐到了暖爐邊：“爺爺，你吃飯了嗎，怎么還不睡覺？”

        “吃了吃了，你呢？你和同學玩的好嗎？

        “很好，大家說說笑笑的。”張臨秋忍不住笑了起來。

        “哎呦，你笑的這么開心還真是不常見啊，你要多笑，開心一點嘛。”

        “嗯，我知道。”

        “怎么以前沒有見你和同學出去玩啊？”

        張臨秋有些無措，她想了想說：“可能是因為快要畢業了吧，以后不一定能常見，所以能聚就聚一聚吧。”

        “嗯，這么舍不得，應該是不一般的朋友。”爺爺欣慰的笑了笑。

        明明爺爺沒有明確說什么，張臨秋的臉卻紅了個通透：“著小太陽真熱啊，我臉都熏紅了。爺爺，不早了，去睡了吧。”

        “好，好。本來呀我都睡了，我夢到了你奶奶，她還讓我去給她背柴，生前什么樣，死了還是什么樣。不說了不說了。”

        張臨秋收拾好屋子坐回了書桌前，譚林的短信如期而至。

        譚林：“你睡了嗎？”

        張臨秋：“快了。”

        譚林：“嗯，早點休息。爺爺好還嗎？”

        張臨秋：“和從前一樣，只是吃不了多少。”

        譚林：“老人家胃口減弱是正常的，不用擔心。”

        張臨秋：“嗯。”

        譚林：“天冷了，記得注意保暖，別感冒了。好像要進行二模了，加油。”

        張臨秋：“我會的，你也是。”

        張臨秋退出信息界面打算休息，譚林的電話打了過來。

        “怎么了？”張臨秋以為他有什么急事。

        “沒事，就想跟你說一聲，晚安。”

        “嗯，那我掛了。”張臨秋把手機從耳邊拿開，手機仍在通話中。

        ………

        張臨秋彎了嘴角，她把手機拿近，捂著嘴巴一字一句說：“晚安。我也想你。”

        段路飛其實沒有立即回家，他在空蕩蕩的老街上溜達。路邊的商鋪大都已經關門了，他蹲在一家打烊了的雜貨店門口。夜里溫度低，先前吃的東西的熱量已經消耗的差不多了，他覺得很累，一屁股坐在了臺階上。

        對面是一家服裝店，店主一家就生活在后面的小房間里。一個男人正在把掛在外面的衣服往里面收，一個小女孩兒安靜的窩在小沙發里看動畫片。不多時，女人把一張折疊桌展開，從后面端出來兩個菜，招呼父女倆吃飯。店鋪門被關上了，什么都看不見了。

        段路飛撇了撇嘴。

        夜里吹起了風，下起了細雨，段路飛坐在路邊上沒有動。偶爾有路過的人，都只是好奇的看一眼，有的人還會嘟囔一句：“喝成這樣，什么事啊！”

        段路飛轉著手機，不屑的低罵一句：“你懂個屁！”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覺得越來越冷了，打開手機一看，干凈的桌面上一個赫然可見的二十二。已經夜里十點了。

        他起身，拍拍屁股，走進了黑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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