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電影結束后,夏鴦和池嶼留在原地,等保潔阿姨來打掃衛生時,兩人道了歉,得到阿姨的諒解后才離開。
保潔阿姨說這不是什么大事,她們經常處理灑掉的飲料和冰淇淋,這種已經是最好清理的。
夏鴦心中還是有點過意不去。
她不喜歡給別人添麻煩,尤其是這種原本可以避免的事情。
“夏小姐,覺得這場電影怎么樣?”兩人走到電影院門外時,池嶼忽然問她。
夏鴦一怔。
整場電影中,她的注意力都放在池嶼身上,這場電影具體演了些什么倒是全然不記得。
打翻爆米花的尷尬讓她放棄了在黑暗中與池嶼增進感情。
熒幕上女人的尖叫、詭譎的背景音、跌宕起伏的劇情,沒有一樣吸引到她。
或者說,都沒有身旁的人存在感那樣強。
他身上有一股很淡很淡的香味,像是夏日驟然襲來的傾盆暴雨后清新凜冽的味道。
夏鴦看了一場電影,又仿佛沒看。
自然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池嶼的問題。
夏鴦按照在網上看到的評論,磕磕絆絆地答道:“唔,大場面多,劇情邏輯緊湊,是不可多得的國產佳作。”
池嶼“嗯”了一聲,沒深究這個問題,又問:“去哪里吃飯。”
夏鴦打起精神,開車帶池嶼去了宋唯真推薦的餐廳。
這家餐廳是最近青榆市爆紅的網紅餐廳,若非今天是工作日,很難在不預約的情況下排到位置。
也是很難得的,味道與營銷都非常不錯的一家。
夏鴦和池嶼在最里面的位置落座,打扮古典的服務員拿來了店里的菜單——一卷竹簡。
“公子和小姐可以看看我們的食單。”服務員笑不露齒,眼尾沁著一抹紅。
夏鴦把竹簡推到池嶼面前:“你來點。”
池嶼沒有推辭,展開竹簡,面無表情地掃了眼服務員:“菜單倒是沒有花里胡哨的。”
夏鴦有種既視感。
莫名有點像初遇時的暴躁哥。
她正想著,聽見池嶼輕敲竹簡,跟服務員說:“芋泥山藥加蜂蜜,清蒸鱖魚,干煸花菜,辣子雞丁。”
“辣菜都只要微微辣。”池嶼的眼神落在竹簡最后一排,“主食就米飯,可以嗎。”
夏鴦點頭。
池嶼把竹簡推到她面前:“看看還有沒有要吃的。”
夏鴦大致看了一遍,把竹簡還給服務員,笑容溫和:“謝謝,麻煩給我們一壺檸檬水。”
夏鴦面色淡然,她心里卻很驚奇。
池嶼點菜的口味,居然和她差不多。
愛吃辣卻只能吃微微辣,芋泥山藥喜歡加甜甜的蜂蜜,魚她最喜歡吃清蒸。
真是般配的一對。
菜很快上齊,兩人吃飯都很有規矩,只夾靠近自己那一側的菜,井水不犯河水。
他們旁邊坐著一桌情侶,女生一直在和男生說話,男生在給女生剝蝦,時不時還會應和幾句女生的話,表情溫柔又寵溺。
兩個人之間有一種誰也插不進去的磁場。
夏鴦又把眼神落在對面的池嶼身上。
他安安靜靜地吃飯,沒有和她聊天的打算。
總得有個人先開口。
夏鴦咽下口中的辣子雞,盡量保持一個很隨意的狀態,溫聲說:“聽賀童說你家在青榆大學附近,離我工作的地方很近。”
“你是自己住嗎?還是和父母一起?”
夏鴦覺得自己的話題引得不錯,既談到了工作,又談到了家庭,無論話題怎么發展,都可以繼續聊下去。
池嶼手中的筷子稍稍頓住。
他拿起玻璃杯,嘴唇在杯沿抿了一下:“自己住。”
“父母早就不在了。”
“……”夏鴦放下筷子,歉聲道,“對不起,我不知道你的情況。”
池嶼:“小時候的事了。”
夏鴦不知該說什么。
池嶼把玻璃杯放下,臉色淡淡地望向窗外。
“你不用想太多,關于他們的事我記不太清楚。他們去世的時候我還沒上學,只聽他們說我父母是烈士。”
夏鴦搭在玻璃杯上的手指漸漸收緊,干巴巴地應了句:“那你跟誰生活。”
她其實有更多的話想說。
都因拿捏不好分寸放棄了。
夏鴦想,或許現在扮演個傾聽者是最好的。
“和我爺爺。”池嶼頓了頓,嘴角彎起一抹淺淡的弧度,“老爺子讓我沒缺胳膊少腿,活蹦亂跳地成個人樣兒,屬實不易。”
“怎么會。”夏鴦斟酌著句子,“你小時候肯定是那種人見人愛的活潑性子,老師和同學都會很喜歡你,哪有你說的那么慘。”
“沒爹沒媽唄。”池嶼語氣輕松,仿佛在說別人的事。
夏鴦一怔,登時氣憤道:“有人因為你父母去世欺負你?烈士子女是受法律保護的!”
池嶼盯著夏鴦驟而漲紅的臉看了幾秒,笑了聲:“呆瓜。”
“小孩兒知道什么叫烈士,他們連法律都不清楚。”池嶼的眼睛剔透地宛若染了墨色,夏鴦只看了一眼就偏過頭。
即使池嶼沒繼續說下去,她也能想到會發生什么事。
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介意。
于是他們的話最是單純、直白,也因不會迂回閃避,直接戳中最傷人的地方。
夏鴦掩飾般喝了口檸檬水。
網紅餐廳氣氛熱鬧,服務員月白色水袖偶爾從他們身邊經過,旁邊桌的情侶嘻嘻哈哈地自拍。
而坐在對面的池嶼,穿著一身黑色,眼瞳也是那樣的黑,寂靜得令人難過。
夏鴦有點懊惱。
她似乎把今天的約會搞砸了。
電影沒能好好看,飯也吃得食不知味。
還勾出了池嶼悲慘的童年。
“夏小姐,我下午還有事。”池嶼晃晃手表,輕咳一聲,“我們今天就到這里?”
“……好。”
也許他們兩個也就到這里了。
夏鴦付了款,急急追上去:“你去哪里?我送你過去。”
“不用。”池嶼掃了眼賬單,“飯錢我晚點轉給你。”
夏鴦臉上露出掩飾不住的失落,盡管她仍舊極力保持溫和可親,嘴角還是垮下一個小小的弧。
池嶼快速地笑了一下,又拿出那副懶洋洋地腔調:“夏小姐,這應該算不得賠償吧。”
“我的手表,可不止幾百塊。”
池嶼睨她一眼,不好惹地彎彎嘴角:“一頓飯就把我打發了?”
“當然不會!”夏鴦原本黯淡的眼神,像被抹上一抹霞光,瞬間亮了,“池先生什么時候有空,我都可以過來。”
“那就,下次再見。”
池嶼往前走了幾步,停下里回頭望她:“叫我池嶼就行。”
夏鴦:“那池先生……池嶼你也要叫我名字!”
許是距離拉遠,又許是潮熱夏風讓人產生錯覺。
夏鴦總覺得池嶼嘴角的笑特別溫柔,又特別熟悉。
仿佛在哪里見過。
-
池嶼走過兩條街,打電話到遲夏。
“你好,這里是遲夏書店。”
“賀童,是我。”池嶼瞇眼看著外面的烈日,“你把車送過來,青榆南街轉角的咖啡店。”
等著賀童送車的時候,池嶼點進微信上宋唯真組建的【夏夏治療群組】,按照徐佳醫生的要求,把夏鴦的態度和反應,以及他暗示的點一一發送過去。
徐佳:【收到,辛苦了。】
宋唯真:【徐醫生才辛苦!他有什么好辛苦的,跟暗戀的大美女吃飯心里都樂開花了。】
池嶼:【……】
他面無表情地點開季崇理的對話框,打字時把屏幕按得邦邦響:【能不能管管你老婆?】
發完后也沒管那邊有沒有回應,直接把手機鎖屏,落個清靜。
外面正是烈陽高照的時候,地面滾燙得幾乎把遠處景物都彎曲變形了。
池嶼耷拉著眼皮,抽了根煙。
賀童來得很快,不過十分鐘,池嶼的黑色越野車就停在咖啡店門外了。
池嶼接過車鑰匙,往他兜里塞了兩百塊錢:“打車回去,今天熱。”
賀童梗著脖子把錢往外推:“池哥,我有錢。”
“有個屁。”池嶼瞪他一眼,望著他頭上滋滋的熱汗,“你那點錢有大用處自己不清楚?你還能舍得打車?”
“曬成黑猴兒,回頭賀姨認不出你。”
賀童撓撓耳朵:“我媽又沒得老年癡呆,怎么會認不出我。池哥,你別嚇唬我了。”
池嶼睨他一眼:“瞧你眼底下青的,趕緊回去補個覺,晚上不還要打工?”
把賀童送走后,池嶼才咬著煙嘴上了車。
剛坐上駕駛座,就被車里的熱浪悶得暈頭轉向。
他嘆了口氣,尋思著找個由頭給賀童多開點工資。
三十五度的夏天,開老板的車都不敢開空調,這是把省錢刻在骨子里了。
車剛開出去十幾米遠,池嶼的電話響了。
“你別跟她置氣。”季崇理低沉嗓音中帶著點笑意,“你們兩個打了快十年,不累?”
池嶼盯著前方路況,冷漠開口:“這你得問問你老婆。”
季崇理嘆了口氣:“高一夏鴦跟我們一起組對學習時,你脾氣可比現在好多了。”
池嶼:“季老板忙里偷閑給我打電話,就想跟我回憶青春?”
季崇理笑罵了句臟話,正經道:“我在療養院陪老爺子說話呢,你過來嗎。”
“嗯。”池嶼猛踩下油門,聲音含混,“這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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