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來！”楚天原眼神又冷下幾分，盯著衛挽的眼睛不放。

他接過紅袖手上的遺書，掃了一眼后亮在衛挽眼前，

“阿挽，你要如何解釋？‘日漸消沉，已無生志’，你明知姑娘家要面子，還要當眾掌摑于她，你逼死了她！”

他越發激憤，眼底變紅，“我楚家以仁義治家，這些年一直平安無事，如今我升任五品，你卻出此丑事，害死下人令我楚家蒙羞！衛挽，你簡直罪大惡極！”

衛挽仍安靜聽著，沒有為自己解釋一句。

金媽媽看不下去了，張口欲言。

“衛挽，你這回確實做的太過了！”老夫人氣得咬牙切齒，“我再如何勸你都不聽，這回惹出了麻煩，要如何是好？”

“天原回京城才幾天，竟叫你捅了這么大的窟窿！這回怎么不說德行有虧了？身為當家主母，你卻暴虐成性，虐待下人，逼死下人，若這事傳了出去，叫官府那邊收到風聲可怎么得了？”

若真走到那一步，兒子的仕途必受影響！

衛挽恍若未聞，抬頭望了一眼夜空，

今夜月朗星疏，明日必然晴空萬里。

楚天原道：“母親顧慮的沒錯，這事若鬧到官府去，阿挽少不了要受非議，若被有心之人利用，成為打壓我的契機。”

“那可怎么辦呢？”老夫人揪住楚天原的胳膊，“那不然……”

楚天原看向衛挽，忍著耐心道：“與其被揭發，造成惡劣后果，不如你親自去官府說清此事，在場的人太多，藏不了。”

衛挽且聽著。

知道楚天原做過的那些事，他說什么話衛挽都不會意外。

她故作茫然地看著楚天原，“相公的意思是，讓我去官府承認虐待下人，以致下人不堪受辱自盡，讓官府審判我？”

楚天原臉上有一絲不忍，“下人畢竟是下人，哪有主子不處罰下人的？你不過處理失當才導致這種后果，只要你在官府承認自己的錯，并勇于承擔，官府最多罰些銀子，不會有事。”

他將手放在衛挽肩頭，耐心解釋：“但如果，此事被第三人揭發，言官必然參我一本，到時捅到皇上那兒，豈有我們好果子吃？之前你還得罪過公主，我怕你出事。”

衛挽全程看著他的眼睛。

且看他，還能演到什么時候。

讓她去自首認罪，無論官府罰與不罰，一紙文書下來便是鐵證，她頭上必得頂一個逼死下人的臭名。

到那時，楚天原送她一份休書也算順理成章。

好歹毒的心思。

老夫人也跟著附和，“阿挽你聽他的，去官府走一趟吧！”

“阿挽……”

*

公主府仍燈火通明。

添香投井一事，很快便傳進頤春耳中。

頤春搖著一面蘇繡鴛鴦的團扇，慢悠悠問道：“朱平可動身了？”

貼身丫環采荷道：“朱侍郎收到您的消息便動身了。”

頤春不出所料，臉上笑出了花來。

尋常間，一個下人的死根本沒人看在眼里，畢竟誰會在意一件貨品的消亡？

但在國法中有人權一說，只要有人將這事擺在明面上，當權者因不想寒底層百姓的心，會象征性處理一番。

即便“象征性”處理，也足以讓衛挽名聲掃地，天原休妻指日可待。

有她插手，這事衛挽休想全身而退！

頤春不由地心情大好，“讓人通知朱平一聲，時機一到便可抓人了。”

“是，公主。”

刑部侍郎朱平的晉升路可謂兇險重重。

朝中未立太子，皇子們明爭暗斗，爭相在朝中安插各家勢力，朱平便是被八皇子與慶妃推上去的。

收到公主命令后，朱平立刻帶十五名衙役動身，迅速圍在楚家大門外。

火把的光映在朱平臉上，玉面虬髯，更顯出幾分森然。

朱平一動不動地盯著楚家大門。

一片死寂中，他緩緩抬手。

“砸！”

“是！”

應呼聲整齊劃一，在“砰”一聲巨后，眾人破門而入。

——

“刑部來人了！”

“少爺！”

“少夫人……”

通報聲一聲疊著一聲，最后一名小廝的聲音甚至還沒來及喊出，朱平一腳踹飛了他。

“本官收到線報，楚家出了人命，主家卻瞞報官府企圖私下處置，來人，給本官查！”

“是！”

衙役們涌向衛挽與楚天原等人。

衛挽自嘲地彎了彎嘴角。

來得挺快。

老夫人見這陣仗先是一慌，稍作沉定后，臉上浮現一堆壓不住的笑。

之前她還想著天原會不會受連累，但看見天原的眼神后便松了一口氣。

一切，都那么剛剛好。

她笑著攔在楚天原面前，儂聲軟氣地問朱平解釋：“大人明查啊，我們楚家確實出了命案，但我們根本沒想瞞下官府，這不，正等著您來呢！”

楚天原臉上沒什么表情，漠漠地看向衛挽。

衛挽仍淡然若素，也并未看他。

兩名衙役揭開草席查看死者，回復道：“朱大人，死者死前面部曾受傷，系溺水而亡。”

老夫人從楚天原手上拿了遺書遞給朱平，“大人您看，死者留了遺書，因昨日被我家兒媳給打了，越想越覺得活不下去，因此才投井自盡。”

“哦？”朱平挑了挑眉，危險地看向衛挽，“小小奴婢犯了什么錯，少夫人竟用這種手段逼她自盡？”

老夫人唉聲嘆氣道：“我楚家定然作了孽，才鬧出等丑事，朱大人您管刑部的，您覺得這事如何處理才好呢？”

說完，她惡瞪瞪地看了衛挽一眼。

若能將衛挽送官查辦，最好能將她治罪，屆時兒子便能以其行為不端有失婦德為由，將她休棄！

本朝有律法規定，夫家休棄婦人后，有權扣押其嫁妝！

衛挽在京也好，林沅縣也罷，個人財產加起來少說也有數十萬兩銀子。

朱平目光落在衛挽臉上，背著手冷笑：“有遺書為證，這下人的死與少夫人你脫不了關系，別裝聾作啞了，速速跟本官去一趟刑部，是非曲直自有公斷。”

朱平心中竊喜。

原以為，將添香的死算在衛挽頭上有些困難，不曾想死者留了遺書，直接便可為此事定性！

刑法五百多條，總有一條能讓衛挽吃不了兜著走。

更何況，這事還有公主做背后推手！

見衛挽還是一臉的云淡風輕，朱平自覺威嚴被挑釁，當即怒上心頭，“少夫人，本官在同你說話！”

楚天原也沒了耐性，“阿挽不得無禮，這事你抵賴不掉，不如自覺些跟大人去刑部一趟，否則朱大人怪罪下來，還不知要擔個什么罪名！”

衛挽這才看向兩人，輕笑一聲道：“你們如此聒噪，怎能聽清她的聲音呢？”

兩人下意識繃緊了后背：“誰？”

他們話音剛落，一個虛弱的女聲傳進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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