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敬賢步子邁得飛快，一臉笑容地迎向衛挽與衛曜林。眾人的目光也都緊緊跟著吳敬賢。

頤春一聲冷笑，怒火立刻消了不少。

父皇已經確定了長寧侯身份，可這不知死活的東西，卻在大庭廣眾之下羞辱侯爺，父皇能放過她？

今日，定要與她好好算一筆舊賬！

衛挽額上卻起了一層細汗，持劍的手緊緊握住。

面上再如何鎮靜，心底的不安也未減半分。

因為她知道皇上不會公然召她進宮，更不會突然向眾人聲明她的身份。

那么……

“侯爺別讓皇上等急了，”吳敬賢笑著走到衛曜林面前，恭恭敬敬地拱手見禮，“外面給您安排了車輦，請吧。”

衛曜林僵了片刻，“好的公公！”

司空若緊緊牽住衛曜林，眼里的期盼與心疼多到似要滴落出來，“曜林，我等你回家。”

衛曜林喉頭滾了滾，“好。”

頤春則惡狠狠瞪了衛挽一眼，在衛曜林之前離開了國公府。

衛曜林走后司空若也默默跟隨過去，直到一行人從她的視線中消失。

久別重逢，一刻的分離都是煎熬。

程采青看著司空若落寞的背影，心疼地嘆了一口氣。

“夫君，真讓她給等到了，阿若這孩子也是命苦。”

司空宴語重心長道：“都是自己選的路罷了。”

他轉身回府，忽問：“楚夫人呢？”

*

御書房內檀香淡淡。

顧晉之打量著站在面前的面具男，晦暗的龍目中風云變幻。

衛曜林入宮后換了一身血青色常服，腰環玉帶，加上那張威風凜凜又透著神秘的鬼面具，讓他看起來格外威武。

遲疑一陣后顧晉之忽然笑出聲來。

“朕就知道，你沒那么容易死！”

衛曜林提在胸膛的那口氣終于放下，“臣大難不死，托皇上的鴻福。”

顧晉之笑道：“聽說你為了妻子才特意去了一趟國公府，這回，看司空宴那老家伙還敢不敢輕看你。”

說到這兒，他往身側的司空弈臉上看了一眼。

“你也別不服，誰叫你爹技不如人。”

司空弈從衛曜林身上收回目光，“臣沒這個意思，臣不敢質疑侯爺的武功造詣。”

顧晉之似乎很久沒這么開心過，自打見了面具男已笑了好幾回。

“朕本該邀百官為你接風洗塵，可又迫不及待想見你，這才急著召你入宮。”

“不如這樣，再過些時日，青國使臣將抵達京城，朕有意在迎接使臣那日為你辦盛大的接風宴，正好讓青國狗賊見識見識我們長寧侯的風采，如何？”

衛曜林沒有拒絕的道理，立刻跪下道：“臣聽皇上安排，謝皇上！”

兩人一通寒暄后，顧晉之笑著喚來吳敬賢，“敬賢啊，你可以送大將軍的兒子回家了。”

他特意咬重“回家”兩個字。

司空弈眼光一抬。

可話在嘴邊繞了一圈，終還是咽了回去。

吳敬賢忙不迭應下：“是皇上，奴才這就去送！”

他是真心為衛家高興。

他年幼時家徒四壁，不得已才凈身入宮。

初來乍到時在宮中飽受欺凌，若不是年輕的衛大將軍偶然路過，發現因罰跪而昏死在雪地中的他，哪還有他的小命在。

天可憐見，衛家滿門忠骨，個個頂天立地，或許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這才在五年之后，將他們的兒子，大陳的長寧侯還了回來。

吳敬賢恭恭敬敬地領著衛曜林走出御書房。

看著兩人離去，司空弈欲言又止。

兩人前腳離開，頤春后腳便一臉正色地進門，捧著狀紙跪在顧晉之案前。

“父皇，兒臣狀告衛挽，請父皇明察！”

安定門外。

柱國大將軍衛振滎與次子衛曜河、長媳司空若三人早已在此等候。

不比衛曜河與司空若的興奮，愁緒爬滿了衛振滎古桐色的臉。

常年風雨侵蝕的皮膚泛著歲月沉淀后的光澤，卻不減他虎目中的威嚴。

只是這雙飽經風霜的眼睛，正隱隱帶著千瘡百孔的痛。

沒人知道戰功赫赫的大將軍，短短時間內，連掌心都被汗水沁濕了。

“大將軍！”

吳敬賢還沒走到衛振滎面前，人已經樂開了花。

衛振滎心頭一沉。

挺拔的身子像被突然壓上巨石，他緊握著拳頭，深吸一口氣后才穩住了身形。

吳敬賢笑道：“大將軍，您的大兒子回來了，皇上讓咱家送他回家呢！”

衛振滎一聲苦笑，回頭看了一眼站在身后十丈外的衛挽，老眼里含著淚花，又堅強地不讓落下。

回來了，卻也回不來了。

“曜林！”

“大哥！”

衛曜河與司空若第一時間迎過去，衛振滎的目光仍在衛挽身上停留，身體緊繃著，臉上竟浮現出一股殺氣。

為了保住衛家，他已將女兒傷得體無完膚，令她蒙冤受屈，讓她匆匆下嫁，受辱于婆家！

女兒救了八城百姓，護下大陳基業，卻只配落得這樣的下場？

衛家四代忠烈，再大的功勞也抵不過皇帝的一張顏面，換不來一個法外開恩！

今日他若認了這冒牌貨，真正的長寧侯如何自處？

有冒牌貨代替她了，她還回得來嗎？

還活得了嗎？

他絕不能認！

衛振滎打定主意，挺胸上前，“公公，這位……”

“父親！”

衛挽忽然朝他跪了下來，聲音哽咽，“爹，我不方便接大哥回家，在此相送一程，算我的一點心意了。”

“阿挽！”

“爹，接大哥回家吧，你們一定都在想他吧。”她的聲音越來越弱，后半句幾不可聞，“這么久了，她也很想你們，每日每夜都在想。”

衛振滎老淚縱橫，卻又不得不死死忍著。

圣意不可違，不可違啊！

“爹別哭，這真的是曜林啊，”司空若含淚將衛曜林的手放在衛振滎掌中，“他回來了。”

“好。”衛振滎麻木地點點頭，“我的好兒子。”

“爹！”

“嗯，跟爹一起回家。”

衛曜林喜出望外，趕忙應話：“是，爹！”

司空若顧虛地看向衛挽，“爹，曜林既然還活著，那阿挽是不是也能回衛家了？”

衛曜河接話：“是啊爹，大哥既然還活著，她的罪過自然可以抵消！”

她因為害死兄長，才被衛振滎趕出衛家。

衛振滎冷聲道：“此事我自有打算。”

“爹……“

他抬手示意兩人住嘴，“都別說了，回去。”

他們的話衛挽都聽在耳中。

目送父親一行人離開，她眼淚再也控制不住。

“皇上有令，帶衛挽覲見！”

低沉的聲音傳來。

這時，司空弈帶著一支金羽衛將她重重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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