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喝的藥與那天蘇猛向他們打聽沐芷嵐身份時的一樣——真言水。
　　是沐芷嵐偶然間研制出來，通過人說謊與說實話的心跳、呼吸之間微弱的差距判斷此人是否說謊。
　　一般一次只需一滴即可驗出，夜一整瓶都喝下去。
　　藥效發作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夜就這么靜靜的跪著，沐芷嵐自從剛才呵斥之后也不再開口。
　　她已經猜到夜這番動作的目的，找了個地方坐下，就這么等著他。
　　這樣的氛圍影子們和幾個丫鬟都嚇壞了，他們從來沒有見過自家主子這個深情，再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夜，心下了然。
　　幾人對視一眼轉身離開，在不遠處站定，既可以保證不聽到二人說話內容，又可以隨時接應。
　　“閣主，屬下有事瞞著您。”沉默良久，夜終于開口。
　　“我知道。”
　　沐芷嵐的回答在夜的預料之中，正是因為他知道沐芷嵐知曉，所以更不想瞞著她，但規矩界限，使他不得不瞞著她。
　　夜正因知道她都知曉，心內才更加惶恐不安。
　　“屬下已經喝過了真言水�！�
　　“我看到了�！�
　　夜頓了一頓，鼓足勇氣開口：“閣主您問吧，今日屬下不會有機會騙您�！�
　　“你想要我問什么？”沐芷嵐開口。
　　她想知道的夜無法言說，其余問與不問又有何區別。
　　知道眼前之人不會背叛，不會害她，如此，足矣。
　　“閣主，屬下一直在利用您�！币寡柿搜士谒�，閉上眼睛一口氣說出來。
　　“正如哥哥所說，屬下接近您有目的。您記得屬下一直想要您一個承諾，那個承諾太過強人所難，屬下知您恐怕無力做到，卻還是向您提了。但是閣主請您相信屬下的忠心，屬下從來沒想過要害您，一絲一毫都不曾想過�！�
　　一股腦說出了藏在心里許久的話，夜的神情明顯輕松許多，跪姿連帶著都跟著放松下來。
　　心下雖然依舊忐忑，不過能說得都說了，壓在心里的石頭總算是放下。
　　在看向沐芷嵐時多了些坦然。
　　“這些我都知道，你不必特意說與我聽。”
　　“閣主？”
　　夜抬起頭看著沐芷嵐。
　　期待、不安，留戀、不舍……
　　他早已做好沐芷嵐知道一切后把他趕走的準備，本想著這一天不會來的太早，可終歸還是來了，打得他措手不及。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瞞她，他想一直忠心于她、為她效力，做她最得力的手下。
　　可是，這一天還是來了，來的如此突然，他害怕從面前之人口中聽到要他走的話，又期待著她能容忍一個懷有二心之人留下。
　　但是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他不懂人情世故，獨處他清楚的明白，沒有一個主子可以允許身邊之人不忠。
　　“是，我都知道。初見時你的傷勢雖然嚴重，卻不至于難以行動，且以你的本領去哪里謀差事不好，都比賴在我這個什么都沒有的奇藥閣合算。”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刀一樣扎在夜的心頭，卻又十分珍惜現在她說的每一句話，興許過了今天就再也沒機會聽到。
　　“屬下有錯，請閣主責罰�！闭f這句話時他還在抱有私心。
　　若是沐芷嵐肯責罰他，那說明一切都有轉圜的余地，他就可以繼續留下。
　　孝忠沐芷嵐是他的使命，卻無法在現在言之于口。
　　把他從地上扶起來，柔聲安撫：“你的身世我早在最初就說過不會探究。我知你忠心且不會行害我之事，這便足矣。”
　　夜順著沐芷嵐的力度起身，眼里滿是不可置信，輕輕拿起輕輕放下。
　　或許都沒有拿起過。
　　“閣主，您……不趕屬下走嗎？”
　　背叛，二心，是身為上位著最忌諱的。
　　“怎么？你想走嗎，想走隨時可以離開，不想走就繼續留下為做我的護法�！�
　　沐芷嵐帶著笑調侃：“還是說你厭了奇藥閣的護法之位，想要去外面的天地看看？”
　　“我沒有！”夜情急之下想也不想脫口而出，全然沒了往日的規矩，甚至帶著些急躁。
　　沐芷嵐輕笑：“這不就對了，不要整日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好像欠了所有人似的。平日里隨意些也無妨，你看閣里除了你之外還有幾個人在我面前如此莊重�！�
　　“閣主，禮不可廢�！�
　　沐芷嵐抬手打住他即將脫口而出的各種規矩禮儀，甚至已經預感到了他接下來的話術。
　　夜一直在維護她的顏面方面不遺余力，連帶著他訓練的人都如此刻板。
　　她覺得，顏面不是靠著表面上的尊重維持，而是他們發自內心的臣服，在大事上不馬虎，盡職盡責，平日里玩笑些，自由些，就像朋友一樣相處更會讓底下的人有歸屬感。
　　轉身不給夜長篇大論的機會。
　　“閣主！”
　　夜不死心還要再勸，沐芷嵐已經喚回了在不遠處放風的幾人，招招手：“走啦，該趕路啦，再不走恐怕今夜要露宿街頭了。”
　　小白最先一步撲過來，偌大的老虎腦袋在沐芷嵐身上蹭來蹭去：“姐姐，人家今天累壞了，回去你要好好犒勞犒勞人家。”
　　“瞧把你美的。說吧，想要什么犒勞�！�
　　沐芷嵐看小白的背上剛好有個馬鞍一樣的位置，好像鞍座上面還放了軟墊，直趁它不注意坐了上去。
　　別說，真舒服，比自己一路腿著下山舒服多了。
　　“姐姐，這里不是用來坐人的。”小白扭動著偌大的虎背，聲音里滿是不對沐芷嵐坐在它背上的不滿。
　　“這里放了個馬鞍，不用來坐人用來干什么，難道你要再馱著一只想你一樣肥大的老虎不成？”
　　小白想了想，好像也是這么回事，那個整天闖到姐姐房間的男人給它這套衣服時好像說過，這里除了姐姐之外不要讓其他人坐。
　　這意思應該只有姐姐可以坐的。
　　可是，他是老虎啊，是人見人怕的大老虎，不是那些人人欺凌的小獸，怎么可以坐人呢。
　　然而想想又覺得好像姐姐坐上去也不是不可以，它吃姐姐的用姐姐的，姐姐累了，它理應馱著姐姐讓她休息會兒。
　　于是，某只把自己繞進去的老虎已經忘了它姐姐要犒勞它的事，一心糾結在老虎背上究竟能不能坐人。
　　夜一只沉默的跟在最后，閣主又一次無條件原諒了他，甚至容忍了他的二心。
　　他卻不可心安理得承接這份容忍，恐怕這件事了還要去一趟刑堂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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