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你多少次了，吃的清淡些，海鮮少吃，高油高鹽的少碰。你就是不聽，跟我作對是吧？”
李沐顏板著臉相當嚴肅，低頭在病歷本上唰唰的寫。
我尷尬的坐在她面前，“偶爾一次，問題不大。而且檢查的數據還可以，不是嗎？”
“呵呵，還可以？沒上次好算‘可以’嗎？”
她放下筆，長嘆口氣，“你的病你自己清楚，稍微控制不好有點差池就……”
后面的話李沐顏沒往下說。
不過我懂她的意思。
“別擔心，我會注意的，真的。”
“上次，上上次，你都是這么說的。林殊，你是想身體力行的告訴我，男人的話沒一句能信？”
“咳，不至于，意外而已。我比任何人都愛惜自己，絕對不會再有下一回了。”
我尷尬的摸了摸鼻子。
跟久違的老同學小聚，我確實高興的忘乎所以，一時沒把持住。
我自己心虛，再加上李沐顏作為我的主治醫師，關心我的病情天經地義。
她恨鐵不成鋼，我能理解。
所以老老實實坐著，聽了小二十分鐘的念叨。
孟音站在我身后，很懊惱。
“都是我的錯，我看他心情好，難得這么開心，就沒管住。”
“你是助紂為虐知道嗎？”
李沐顏轉移炮火，數落孟音，“他沒自制力，你就由著他去？到時候指標超了住院，你能替他啊？”
我倆在李主任打的威壓下，悶頭聽罵，半點不敢回嘴。
路過的小護士“嘎嘎”直笑，扭頭就去可是八卦。
來了這么多回，我都成市一院的常客了。
幸虧李沐顏下一個病人提早到，否則她肯定得念叨一上午。
“哼，以后你再說好話都沒用，反正我是不會上你的檔了。害得我在李主任面前一點面子都沒有。”
孟音吐槽，狠狠刮了我一眼。
“一時沖動，保證不再犯。”
我笑著說，任由她推著我拐到骨科。
除了要復查，今天也是拆石膏的日子。
整整兩個半月，從夏季到初秋，我的小腿都在厚重沉悶的石膏里度過。
醫生敲碎的瞬間，陣陣涼風吹的我抖了一下。
“鋼釘半年之后再來取，平時注意適度鍛煉，不要做激烈運動。盡量不要跑步，避免遭受重擊。每天可以走二十分鐘到半小時散步，飲食結構要豐富，多吃鈣和蛋白質……”
年過六十的老醫生逐字逐句交代，給了我一張打印了注意事項的單子。
“你本身就有白血病，碰撞之類的更加要當心。”
“好的，謝謝醫生，我會照做的。”
“能聽進去一半就好嘍，現在的小年輕啊有自己的想法。”
老醫生搖搖頭，讓我過三個月來拍片子，恢復沒問題的話就給我預約取鋼釘的手術。
孟音很緊張，問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她一聽到“手術”兩個字，就提心吊膽。
“嗐，門診小手術，十來分鐘就好了，危險性很低的，放心吧。”
老醫生樂呵呵的說，臨了還小聲跟我嘀咕：“是你女朋友吧？這么體貼，你不要辜負人家呀。”
我來不及解釋，排在后邊的病人已經等不及進來了。
雙腿結結實實站在地上的感覺讓我有點陌生，扶著墻走了幾步才習慣。
“有哪里不舒服嗎？”
孟音手臂微微向前伸，是一個保護的姿勢。
“沒，回去得好好洗洗。剛才我摸了兩下搓出一手泥。”
我笑著開口，她走在前面問我想吃什么，反正都出門了順手買回去。
看著孟音的背影，我有些恍惚。
或許我一直想要的就是四季三餐的生活。
江清婉給不了我。
我和她沒法相互理解，總在用錯誤的方式傷害彼此，并且在這條路上背道而馳，越走越遠。
我不認可她做人的理念。
她覺得我婦人之仁，感性大于理性。
在裴沖父親的問題上就能看出端倪。
只不過江清婉現在會顧忌我的病情，沒把話說的太直白。
我總說做事之前要先做人，她則是利益至上，其他可以緩一緩。
反正，在她的圈子，大家都這樣。
同樣的問題，曾經我們爭執過好多次。
如今終于走到盡頭，是一種解脫。
可惜江清婉還執著于不可追的過去。
我最近時常會回想大學時代，那些被時間模糊的記憶在我腦海里越發清晰。
偶爾我也會假設，如果當初我是跟孟音，或者其他人在一起，甚至于不戀愛，會是什么樣的結果？
但我想象不出來。
我很難把其他人和我聯系在一起。
“人呢？走那么慢做什么，快點想想，去晚了又要買不到。”
孟音逆光看我，嫌棄的催促。
“茄子，想吃肉末茄子。”
我下意識脫口而出。
這道菜我很喜歡，小時候我爸還在的時候，經常給我做。
后來我照著網上的菜譜，和幼時的記憶搗鼓過幾次，吃是能吃，但味道不一樣。
人也是一樣。
和誰在一起都行，可是感覺不同。
這一刻，我忽然有所悟。
我當然能和其他女孩兒談戀愛，結婚生子，相伴到老。
但她們都不是江清婉。
性格不同，喜好不同，笑起來的弧度都不同。
長久以來困擾我的疑問，竟然在這樣一個午后跳出答案，令我猝不及防。
“你咋了？怎么兩眼無神，真的沒不舒服嗎？”
孟音過來拉我手，我不著痕跡的躲了一下，隨后怔怔的盯著她，“如果時光倒流，再回到大學，我依然會和江清婉在一起。”
“什么？”
孟音一愣，有些不知所措。
我挪開視線接著道：“我會接受她的表白，跟她沒羞沒臊的搬出去住。也會在她困難的時候幫助她，即使暫緩我的事業。”
“孟音，我應該不會再愛上任何人了。我所有的熱情和愛戀，都傾注在江清婉的身上。”
“……哦。”
孟音呆愣愣的回答，扯了個僵硬的笑，“我知道啊。那時候沒人想得到你會跟清婉分開，宣布婚訊時不都說你倆是模范夫妻嗎？”
“嗯，都過去了。”
我點點頭，仍舊固執的看她：“所以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不要對我有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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