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老爺子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  溫懷清也不敢再多說什么。他看了一眼眉頭打結的云伽，朝她投去一個無奈的眼神。

        云伽撐著腦袋發呆，在心里盤算謊稱有臨時工作跑走的可能性有多大。

        “小云？”溫老爺子給她倒了杯紅茶,  見她走神的模樣，問道，“覺得陪爺爺無聊？”

        “沒有，在想工作的事情�！痹瀑そ舆^紅茶喝了一口，她正躊躇著怎么開口,  沒想到一旁的溫懷清說話了。

        “你今晚有工作？”

        云伽下意識坐直了身子，“啊，好像……”

        “有什么工作？有工作她助理能把她送來？”溫老爺子瞪了溫懷清一眼，“你別蒙我,  早上齊醫生來過,  說你們倆最近在a市錄什么什么節目,  要錄兩個月,  干脆就都住家里�！�

        “爺爺，不太方便吧�！痹瀑ぜ绷�，節目上跟溫懷清天天待在一起也就算了,  下節目可不能加班兒啊。

        溫老爺子一聽，唉聲嘆氣道：“人老了，人老了招人嫌啊，你們今年一共就回來了這么兩回，難得兩個人一起回來，連陪我幾天都不愿意。”

        “不是……”

        “算了,  都走都走，我一個人在家里挺好的，反正生病了有小劉送我去醫院,  要你們做什么？你們別管我，讓我老頭子自己呆在這大房子里……”

        云伽一時間不知道怎么招架，她用求助的目光看溫懷清，誰知道他竟低頭回信息，一點兒表情都沒有。

        云伽抬腳踹了他一下，然后給他使眼色，讓他勸勸老爺子。

        溫懷清慢吞吞地抬起頭，“爺爺，演技有點兒過了�！�

        溫老爺子捋了捋頭發，表情收斂了一些。

        “我們真在家里住兩個月，隔壁王爺爺沒人陪著下棋釣魚了。”溫懷清接過云伽手里的空杯子添了茶遞過去，繼續道，“這兩個月我都在a市，有空就回來�！�

        “一周一次�！睖乩蠣斪恿⒖痰�。

        “行�！�

        “你呢？”溫老爺子望向云伽。

        云伽只能點點頭，“好，一周一次�！�

        溫老爺子一下子又笑開了，他起身撐著拐杖出去，“我去看看晚上的菜，你倆聊�！�

        茶室的門合上后，云伽立刻要跟溫懷清拉開距離，她彈到了另一個坐墊上坐著，跟他面對面，“晚上……”

        溫懷清抬手，用食指輕輕地抵住她的唇，“噓。”

        云伽一把打掉溫懷清的手，壓低聲音，“你干嘛？”

        她瞪著眼睛，恨不得將溫懷清的腦袋上瞪出倆窟窿出來。

        溫懷清彎腰湊過去，覆在她耳邊，“有監控�！�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云伽看到了茶室角落的攝像頭，還是會動的攝像頭，此刻黑黢黢的鏡頭正對著他倆。

        云伽掏出手機給他發信息。

        云伽：[？？？]

        溫懷清：[怕爺爺出事兒，所以家里各處都裝了攝像頭。]

        溫懷清：[別亂說話，他現在應該在監控室，能聽見。]

        溫懷清：[爺爺年初剛做了心臟手術，還不能受刺激。]

        溫懷清：[打算離婚的事情能不能緩一緩再跟他說？]

        云伽：[……可以緩。]

        云伽：[合著我這倆月一天也別想躲過攝像頭了唄？]

        云伽：[可是爺爺應該沒那么無聊吧？特地跑出去看監控。]

        溫懷清彎了彎嘴角，沒人比他了解他們家的老戲骨了。

        他抬起頭，看向攝像頭揚聲問道：“爺爺，晚飯好了嗎？”

        下一秒，攝像頭上下搖動點頭。

        云伽：fine……

        生活處處都是舞臺呢：）

        云伽的晚飯是劉阿姨單獨準備的，調味都很清淡，營養配比得當，量也是正好的。

        想來她確實和溫老爺子很親近，所以劉阿姨才這么了解她的飲食習慣。

        晚飯后，溫老爺子出去遛彎兒。

        云伽跟著溫懷清上了樓，后者帶她認門。

        “剛剛我們一路走過來，依次是我的書房，客臥，健身房，這邊是房間�！�

        溫懷清推開門進去，他二人的行李箱已經在屋內了。

        “這么粉嗎……”云伽看見那一床粉色的床品太陽穴突突地跳。

        “如果不是你當年攔著，爺爺會給我們準備大紅色的。”

        他們的臥室里沒有監控設備，甚至還做了加厚的隔音墻……

        云伽在衛生間看到了自己常用的洗漱用品，卻沒有看見溫懷清的。

        “家里沒有你的東西嗎？”她問。

        “應該在水池下面的柜子里�！�

        云伽聞言拉開柜門，里頭有個塑料筐，擺放著剃須刀等物。

        “嘶……看來你的地位不是很高哇溫老師。”她懶得給溫懷清收拾，就直接將塑料筐放在了臺面上。

        云伽從衛生間出去的時候，看見溫懷清正在整理沙發。

        “你睡床，我睡沙發。”

        他倒是自覺得很，已經把枕頭搬過去了。

        “沙發太軟睡了腰不舒服吧？”云伽隨口道。

        溫懷清搬被子的動作一頓，他一時捉摸不透云伽這話的意思，是單純地告訴他太軟了睡著不舒服，還是她愿意讓自己上床睡？

        “不然睡地板？”這天兒睡實木地板應該也不會著涼的。

        溫懷清：“……”

        最后，溫懷清還是選擇了沙發。

        睡地板的話，他覺得云伽半夜下床的時候，會絆個跟頭把她自己嚇死，或者直接一腳踩他臉上。

        二人分別洗漱完畢以后，一人坐在沙發上看劇本，一人躺在床上了解年內的新聞。

        日新月異，這年里新鮮事兒太多，云伽這幾天隨時隨地都在大開眼界。

        “誒，網上怎么不太搜得到xxx的消息了，年前他很紅誒�！�

        溫懷清頭也不抬，“偷稅漏稅，被封殺了�！�

        云伽隨口提醒道：“哦，那你記得好好繳稅啊�！�

        溫懷清認真應下，“好的，你也是�！�

        翻了半天手機覺得無聊，云伽拍了拍床鋪吸引溫懷清的注意力。

        “怎么了？”溫懷清抬起頭。

        云伽這才看見他戴了眼鏡，無框金色鏡腿，雖然好看，可配上他那件溫老爺子同款的棉麻家居服，活像個老學究。

        “醫生說要多刺激，我記憶才能恢復。”

        “怎么刺激？”

        “就說說以前的事情�！痹瀑み@幾天列了好多問題在備忘錄里，她翻出來以后清了清嗓子，“我問你答？”

        溫懷清點點頭。

        “你為什么跟我結婚？”

        其實這不是備忘錄里的第一個問題，卻是云伽最好奇的一個。

        溫懷清將手里的劇本放到旁邊，他斜倚在沙發靠背上，盯著云伽的表情出神。

        其實這個問題當初溫懷清也問過自己，為什么。

        他結婚那年28歲，事業上升期。

        娛樂圈里大部分演員都不會選擇這么早結婚，無論男女。

        云伽見他想得入神，沒忍住催他，“這問題這么難回答？你喜歡長得好看的？喜歡年輕的？”

        溫懷清小幅度地搖了搖頭，隨即道：“我喜歡你�！�

        云伽的心跳仿佛停了一秒，隨即跳動得很快。

        她以為溫懷清會用些模糊的詞來回答，或是用一些家里人期望他結婚之類的理由。

        可云伽沒想到，他會這么直白。

        “合著你長嘴了啊……”云伽不敢再看他，垂眸盯著床邊的拖鞋看。

        她小聲嘟囔道：“我還以為你那嘴就是用來提高顏值的�！�

        “觀眾說喜歡的話要說出來。”

        “什么觀眾？”云伽茫然道。

        “綜藝的觀眾�！�

        溫懷清錄制綜藝的時候經常會去看彈幕，因為彈幕里有一些自稱為情感高手的人，特別積極地給他傳授經驗。

        “額，我怎么覺得怪怪的？”云伽倒也不是質疑觀眾的水平，可她是見識過網上那些虎狼一般的cp粉的，他們能教溫懷清什么正經東西？

        “那他們還教你什么了？”

        溫懷清沉默了幾秒，交代了個底兒朝天，“不要臉，耍賴，苦肉計，別說話直接親。”

        “嗯，說得不錯，但你不準試�！�

        云伽被他這態度弄得有些摸不著頭腦，“那你這些舉動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你不想離婚？”

        溫懷清哽了下喉嚨，低聲道：“可以�！�

        “那你當初為什么答應離婚？據你上次的描述，你答應得很爽快。”

        溫懷清沉默了很久，久到云伽以為他不會回答了，他卻從沙發上站起身來，走向床邊。

        云伽垂在床邊的雙腳下意識收起來，她盤腿坐在床上，看著溫懷清緩慢地走到自己跟前停下。

        “你說這段婚姻帶給你的只有不開心�！�

        溫懷清蹲在床邊，微微仰頭，看著她的臉，“云伽，我沒有辦法說不�！�

        云伽死死地攥著床單，腦袋有些發暈。

        剛平靜沒多久的心臟又開始猛烈地跳動，并且隨著溫懷清的靠近，她的呼吸越來越亂，最后只能偏過頭去掩蓋自己差點兒被他撩到的事實。

        溫懷清起身坐在床沿，與云伽并排。

        “但我沒有讓律師擬離婚協議，我想在戲拍完后回去跟你再談談�！�

        “你提出離婚后半個月左右又給我發了封郵件，你說你不愿意演戲，卻又做不了娛樂圈以外的職業，所以想嘗試綜藝�！�

        王興業這次下了血本，所有的資源和團隊都是最好的配置，他與云伽的公司相熟，一聽見她和溫懷清準備離婚，就立刻邀請了云伽。

        “什么？王興業還承諾我如果離了可以直接讓我去《第二次相識》？”云伽的音量提高了不少，她實在是錯愕，“他搞什么？一站式服務��？”

        《第二次相識》是王興業團隊的王牌節目，離異的嘉賓上節目組隊旅游。

        溫懷清嗯了一聲，當初他其實是有過猶豫的，他不想把自己和云伽的真實生活暴露在所有人面前，可王興業給了他一個他拒絕不了的理由。

        “他說這是一次機會�！�

        一次挽回婚姻的機會。

        同樣也是他和云伽最后的機會。

        以溫懷清對云伽的了解，她若是鐵了心離婚，那溫懷清就算是想挽回，她也未必會同他見面。

        可要是錄綜藝的話，她就不得不跟他見面。

        長時間的交流或許可以讓他們找到婚姻里存在的問題，節目組還有專門的婚姻調解員可以咨詢，并且鏡頭會幫助暴露很多毛病。

        “那問題來了，我們到底為什么離婚？”

        云伽注意到溫懷清表情的變化，揚起一個尷尬而又不失禮貌的笑容。

        “呦，您也不清楚？”

        見溫懷清默認，云伽笑了一聲，這笑容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她將目光落在床頭的一瓶滿滿當當的玻璃瓶礦泉水上……

        “我尋思你這記憶留著也沒啥用��？不然咱一起重開吧，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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