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八仙廟破敗,連唯一值錢的木門都被人卸了,房梁不遮雨,連最里面的神像都東倒西歪結滿珠網。
那年長的士兵看著地面灰黑的火堆,向著一旁的同伴叮囑道:“這里近期有人借宿過,我們最好小心些!”
“害怕什么。”一旁矮胖士兵撇了眼火堆,無所謂一笑,“這破廟連門都沒有,有人來借宿不是正常的很嘛。”
“可是……”
那年長士兵還想再說什么,被那矮胖士兵搶白道:“好啦好啦,就壓幾個燕女,看你急的,我去和薛其說說,讓他注意到這四周。”
一提到那個名字,那年長士兵嘆了口氣,罵道:“那個不成器的,女人見少了,被其中一個燕女迷了心竅,正往人家跟前湊呢!”
華翎看著地上整齊的稻草,很明顯得被人整理過,身后之人殷切的目光,倒叫她微微有些不適。
“昭昭姑娘,你看這個位置如何,不用和他們擠在一起,晚上從這個角度還能看著星星。”
華翎尷尬一笑:“倒是謝謝小哥了。”
他撓了撓頭,靦腆道:“姑娘不必客氣,我叫薛其,你叫我薛其就好。”
華翎微愣,看著他的樣子,也明白了怎么回事,笑道:“那謝謝你了,薛其。”
從小參軍的小少年從來沒有接觸過女子,這抹笑讓他紅了臉,眼光也不知道該往哪處放。
“今夜的星星很美,我能出八仙廟去看看星星嗎?”華翎輕聲問道。
他扭頭看了一眼身后,有些為難:“這……”
看著他欲言又止的神情,華翎頓時苦喪了臉,嘟嘴抱怨道:“那算了,星星有什么意思,也沒甚看頭。”說完留戀地望了眼廟門外,準備轉身離開。
美人盡管苦著臉,也難掩那姝麗的姿容,明明不算絕美的容貌,在他眼底偏偏別具風情,特別是雙眸含光之時,甚是奪目,比如今日午時,比如剛才。
只是這時微微顰起的眉毛,讓他內心慌亂,不顧同伴囑咐,說道:“那去吧,但是我得遠遠地跟著你,不然……”
他沒說完,華翎也知道他的意思,不就是害怕她跑了,上面拿她問罪嘛。
她霎時笑得燦爛,明眸皓齒:“那快走,我還從未在京郊看過星星。”
她眉梢含笑,小跑著踏出廟門,貝齒像一顆顆晶瑩的南海珍珠,嘴角掛著兩粒小梨渦,月光映在她的臉上,像是一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
“快走啊,薛其。”
她向后呼喚著,沒注意就撞上一堵銅墻,眼淚頓時就在眼眶內打轉,她揉著撞得泛紅的額頭,正準備抱怨,就聽見來人陰寒的聲音。
“走去哪兒?”
華翎心里咯噔一下,慌忙放下手,就看見顧泱站在自己面前,不遠處有一匹紅頭大馬并未拴韁繩,不時地‘哼哧’打著響鼻。
她看愣了眼,知道身后的身影喚她,她才回神。
“昭昭姑娘,你……”
聲音在森寒的視線下止住,顧泱看了一眼低垂著頭的華翎,又看向從里走來,長得倒像是個‘小白臉’的士兵,冷哼道:“不過一日不見,就昭昭姑娘了,燕女果真三心二意!”
華翎小聲嘀咕:“一天吃飽飯沒事干,燕女沒接觸幾個,偏見倒是不少!”
顧泱逆著光,薛其沒法看清他的樣貌,只能看見他高大的身軀,將女子罩在面前,森冷的氣場讓他有些躊躇。
里面的人士兵聽見聲響,都跑了出來,那個矮胖士兵隔得老遠就看見一個陌生的身影,抽出腰間的長鞭,便走邊罵:“這小兔崽子誰啊,不知道哥幾個負責押送燕女,前來擾亂,不怕將你就地正罰嘍。”
那年長的士兵瞪他一眼:“閉上你的狗嘴。”他上前,有些遲疑,不知為何,這身影他隱約在哪里見過。
他向著顧泱方向點點頭,指了一指他身前的華翎:“這燕女是奉詔令壓至陳陽郡為奴的,閣下若是認得這女子,以后自可去陳陽郡尋她敘舊,若是在此阻攔步伐,可別怪我們哥幾個就地正法!”
顧泱并未理他們,只攬住懷中的女子便要離開,矮胖士兵怒極,揮鞭而起。
顧泱眼一凜,凌厲一腳踢向地上的石塊,正中那矮胖士兵的手腕,他頓時泄了力氣,長鞭掉在了地上。
顧泱拉著華翎轉身,斗篷在身后揚起,他騎上紅頭大馬,將華翎拎起坐在他身前。
“大哥,為什么不去追啊!丟了一個人,問罪怎么辦。”那矮胖士兵也顧不上手腕疼,往前追了兩步,轉過身恨鐵不成鋼地怨道。
“你沒看見那匹馬嗎,還敢向來人揮鞭子!”年長士兵才瞪著眼睛罵道,那矮胖士兵回想,忽然大驚,“你是說,那是……”
薛其在一旁不明所以,只是看著華翎離開的方向擔心道:“你們在說什么?我一句都聽不懂,丟了一個人怎么辦,我們任務沒完成不會被罰吧!”
年長士兵走上前去拍拍他的肩,安慰道:“你年歲小,不曾見過那匹紅馬,那是周副將軍最為愛惜的一匹馬,陪著他四方征戰,別人是碰也別想碰一下。”
薛其聽得嘴張得可以吞下拳頭:“你是說,剛才那人是周將軍?”
突然頭被人重重拍了一下,打得他眼冒金星,天地都在旋轉。
“這臭小子笨死了,周將軍今年四十有二,你看剛才那人年歲像不,真想拿我的鞭子抽抽你!”
薛其護著頭,往華翎離開的方向望去。
這即能騎上周將軍的愛馬,又有高強的武力,再聯想到剛才來人站在身前,那股莫名的壓迫感,他頓時明白了來人的身份。
大周的太子殿下——顧泱。
華翎被顧泱護在懷里,斗篷將她全身罩住,只露出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她好奇地望著四周一閃而過的風景,彎嘴偷笑。
“不是要將我罰去陳陽郡嗎?怎么,殿下后悔了?”
“不是愛慕我嗎?怎么,移情別戀了?”
華翎臊得臉通紅,扭過頭反駁:“我哪有!”說完又補充道:“我哪有愛慕你!世上好男兒千萬,我干嘛要愛慕你,你對我又不好!”
顧泱一把拉下她罩頭的斗篷,將她整個身子桎梏懷中,貼近她的耳朵,語氣不善道:“那誰對你好,陪你看星星的那個?”
華翎已經適應了夜間的涼意,突然耳旁傳來一絲暖流,到害得她起了一身雞皮,她倔強地點頭:“對啊,最起碼人家愿意陪我看星星,哪像殿下,不是讓我洗衣服,就是讓我去繡衣服。”
“吁——”
他猛得一拉韁,華翎因為慣性又往他懷中靠近幾分。
“下馬。”
“干嘛?”
“不是要看星星嗎?”
“什么?”
他翻身下馬,又將華翎一把拖下:“來,不是要看星星嗎?今晚上沒看夠就不回去了!”
華翎這才發覺他們跑到了一片空地上,稀疏幾棵大樹立在四周,抬頭就能看見滿天繁星。
顧泱走到一塊石頭上坐著,及其敷衍地指了指天上:“看吧,把這半個月錯過的星星都補看回來。”
華翎抽了抽嘴角,這人心眼比針還小,什么看星星,分明是來這喂蚊子!
她苦著臉,上前拉著他的衣角晃了晃,嘟著嘴道:“別呀,我說錯話了,其實我也挺喜歡洗衣服的,真的。”
顧泱一掌拍開她的手,理了理被她捏皺的,道:“可是孤喜歡看星星,嗯,就在這看。”
蚊蟲嗡嗡聲響在耳邊,華翎皺著臉,勸了他不知道多久,可這人就想在這顆大石頭上生了根,發了芽,動作姿勢都不見換上一個。
她看著他冥頑不靈的臉,越發生氣,咬牙一狠心,撩開他的斗篷擠著他坐在了石頭上面,將自己罩進了斗篷里面,這一次連眼睛都沒漏,甕甕的聲音從里面傳來:“既然殿下想賞星星,那就不走了,就在這賞吧!”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華翎以為顧泱再也不會開口說話,就聽見他斷斷續續地聲音傳來:“要不我們……”
華翎探出一顆頭,故作懵懂地看向他:“這么漂亮的星星,殿下不會是準備吟詩幾首吧。”她看著他臉上冒出來的幾顆紅點,差點沒憋住笑意,“我可沒讀過幾年書,可理解不了殿下詩里的深意。”
顧泱堵了一口氣在胸口,不上不下得梗得他難受,他深吸一口氣,磨著牙道::“孤是指,回去了。”
“不回,不回,還沒看夠呢!”華翎忙擺著手,眼睛向上看去,“看看多美啊,殿下喜歡的,快趁今夜多看看!”
顧泱恨恨地瞪了她一眼,解下斗篷也鉆了進去,本來就不算大的斗篷,頓時就顯得更加小巧,兩人爭搶著屬于自己的位置,一時不察,就從石頭上滾到了地上。
顧泱重重的地摔在了地上,后背疼地他倒抽一口涼氣,他還沒來得急詢問,就見他身上的女子被斗篷完全罩住,一聲‘哎呦’從里面飄出。
“你摔在孤的身上,還在慘叫什么。”
華翎將罩在她頭頂的斗篷拉開,就看見了顧泱那雙眼睛直挺挺地盯著她。
“殿下的身體也不必地面軟和多少,我一樣被摔得痛。”
“誰讓你和孤搶斗篷的,你要是分一半給孤,也不至于摔下來,要說摔疼了,也是你自找的,你說你稍微服個軟……”
華翎的臉突然靠近,迫使顧泱一瞬間止住了話,她的那雙眼睛認真的盯著他,滿天繁星也不過如此。
顧泱內心一跳,有些不知所措:“你…你干嘛?”
“噓,不要說話。”華翎輕聲制止,顧泱咽了口口水,看著她的臉離自己越來越近,自己的身影在她的那雙秋水剪瞳內慢慢放大,他只能聽見自己砰砰直跳的內心。
啪——
一只手揚起,迅速而決絕,頃刻間打破了他的幻想,他想,自己的右臉,現在不僅有蚊蟲留下的紅印,一定還有她留下的掌印。
她撐起身,驚喜地叫道:“我真厲害,居然打著了。”她將手心亮給他看,顯擺道:“殿下你看,小小蚊蟲竟敢傷您玉體,被我除掉了!”
顧泱一把拂開她,黑著臉站起來。
“回營!不然小心孤把你也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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