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騎射
牡丹的盛花期不過三五日,過了盛花期,花瓣會漸漸萎靡,顏色會漸漸暗淡。
而后再過個三五日,花便凋零了。
楊懌江帶妹妹和外甥女去錦芳園賞花時,牡丹的顏色已經不算鮮艷。
不過錦芳園還有許多別的花,還有一大片杏林,花開正好。
那片杏林也甚得京城人士稱頌,不遜牡丹。
但楊氏欣賞過后,認為還不如云屏鄉蓮花山上的。
“快、快,馬場那邊有公子在比騎射,趕緊去看看。”
園林沿湖的青石小路上,幾名年輕郎君匆匆而過。
戚黎黎正趴在觀湖亭的木欄上看蔚霞湖的景色。
聽到騎射二字,她耳朵動了動,轉身就往楊懌江身上撲。
“舅舅,我要去看騎射!”
“黎黎不是想游湖嗎?”楊懌江有些驚訝,勸阻道:“一會乘船游湖,比看騎射好玩哦。”
進錦芳園后,他察覺到寶貝外甥女對賞花沒興趣,好在園里的湖景不錯,吸引到小丫頭的注意。
至于騎射,楊懌江覺得小丫頭一定不知道騎射是什么,否則一個女孩兒怎可能有興趣?
想必是聽到他人議論,一時興起要去湊熱鬧。
真去了馬場,發現騎射甚至不如賞花好玩,小丫頭指不定又要鬧。
“不要游湖、不要游湖,黎黎想去看騎射。”戚黎黎撅起小嘴,一臉認真。
她剛瞧見湖時,是挺激動的。
江湖、江湖,她見到了其中一半,能不激動嗎?
舅舅提議乘船游湖,她以為是畫本子上那種揚帆大船,于是很開心的答應。
她在亭子玩了一會后,發現不對勁。
湖里壓根沒有大船,只有一種上面蓋兩三層房子,顏色紅彤彤,弄一堆沒用裝飾,速度很慢很慢,看起來憨憨墩墩的船。
舅舅稱那為畫舫。
剛才一艘相對大點兒的畫舫靠近湖邊。
她看見船板上有幾位與她年齡差不多的女孩。
那幾名女孩坐在圈椅上,坐姿跟她娘親很像,可端正了,幾乎一動不動,偶有動作也很輕柔。
女孩的對面有幾位大姐姐在彈形狀奇怪的琴。
和她娘親彈的古琴不一樣,大姐姐彈的琴是豎著抱在懷里的。
叮叮咚咚的蠻好聽。
雖然好聽,可是讓她一動不動坐在那里聽,她會瘋掉。
所以乘船游湖,就是這?
實在無趣,戚黎黎表示拒絕。
“舅舅、舅舅,我要看騎射!”戚黎黎開始撒嬌,不停搖晃楊懌江的胳膊。
“好、好,舅舅帶你去馬場。”
小丫頭臉蛋粉粉嘟嘟,朝氣可愛,滿園春色都不及小家伙來得讓人心生歡喜。
楊懌江捏了捏小丫頭的臉,笑著答應了。
若外甥女一會覺得騎射無趣,他再花十兩銀去定下一趟畫舫便是。
總之外甥女玩得開心最重要。
楊氏身子骨弱,游玩半日,人已疲乏了。
楊懌江將妹妹送到租下的幛房休息,再帶著戚黎黎去馬場。
錦芳園很大。
是京城,甚至可以說是整個獻國內最大的園子。
錦芳園區內不僅有數十處花圃,還有一處杏林、一處梅林、一處竹林,一片大湖以及一座馬場。
大獻國國力昌盛,圣主文韜武略,頗為英明。
當朝并不存在重文輕武,或者重武輕文的瘸腿發展現象。
朝堂上武將也有不輸于文臣的話語權。
但由于大部分武將都推崇能用拳頭解決就絕不多嗶嗶,至于拳頭解決不了的事他們又大多理不順,于是朝堂中主要還是文臣的聲音。
不過當朝男子,尤其勛貴家子弟,都努力做到文武雙全。
參宴時,男子雖與女眷一樣,會賞花、游湖、品茶、作詩。
但這些終究文氣了些,所以品茶作詩后,男人們會去馬場,或打馬球,或比騎射,一較高下也十分熱鬧。
“顏哥,咱兩一組!讓他們見識見識咱兩的厲害!”
馬場上有聲音在叫囂。
叫囂的小郎君虎頭虎腦,年齡不大,坐在馬背上身姿筆挺,四平八穩。
“呵,行啊,來比,誰不敢比誰是狗!”說話的郎君大約十三、四歲,發束白玉冠,身穿寶藍色錦袍。
一位宿國公府三公子程元岱,一位鎮南侯府大公子顧啟灃。
顧啟灃身后還有四個小跟幫。
顏殊清很無奈。
原先他練習騎馬和射箭都是去城北的軍武校場,但今天校場要演武,他又不想臨時改變計劃,故來了錦芳園。
本以為牡丹宴結束,馬場沒什么人了……哎,早知道會遇見程三,他才不會來。
每次遇到程三都不得清凈。
程三自己想比試就算了,又非要拉上他。
“顏哥,讓這只井底之蛙見識下咱們兄弟的本事。”程三很興奮,他看顏殊清時,眼里滿是崇拜。
作為大獻國第一將軍的孫子,程三是很驕傲的。
雖然不至于目空一切,但也絕不會在國公府外面亂認兄弟。
之所以崇拜顏殊清,自是因為人家有真本事,而且還幫過他大忙。
年前他將李家公子李文朗的手打斷了。
他明明是見義勇為,卻被李家人說成是仗勢行兇,更令他氣憤委屈的是,他好心救下的那名女子,居然改口做假證,說李家公子沒有騷擾她,是他程三肆意傷人。
程三氣瘋了,他太冤了吧。
就在他要為自己的好心付出代價,被長輩揍得下不了床時。
顏兄登門拜訪了。
顏兄查清了真相。
那條巷子附近鮮有路人,大家都覺得不可能找到目睹全程的證人。
是顏兄!
顏兄留意到巷子對面的茶樓。
茶樓二層的第三間雅室,能清楚看到巷子。
那天第三間雅室恰好有茶客,茶客在窗戶旁,目睹了全部。
在茶客看來,李公子確實對女子有騷擾脅迫之舉。
整件事的真相是:女子的父親欠了李文朗錢,李文朗瞧見女子有幾分姿色,便打算強搶去府里抵債,結果被程三撞見,壞了好事,還斷了只手。
李家勢頭正盛,李文朗又是個小雞肚腸的。
當然,最關鍵的一點是,全京城都知道宿國公府的老將軍在戰場之外非常忌諱恃強凌弱。
除非對方自己找死,否則他絕不允許程家人無緣無故的欺負弱小。
于是李家人背地里找到那名女子,許諾只要女子做假證,債務便作罷。
女子無奈答應。
之后李家死咬不放,要求國公府給個交代,嚴懲程三……
那天程三得知顏殊清登門,還了自己公道,眼眶都激動紅了。
總之這哥們他認了!
今天他陪妹妹來錦芳園,妹妹去坐畫舫游湖,他沒興趣,就過來了馬場。
竟然遇到顏兄,妙不可言的緣分樂得他合不攏嘴。
“無腦莽夫,也不知究竟誰才是井底之蛙!”顧啟灃跟程三互放狠話。
說話時,他視線掃過顏殊清,內心對容貌過分俊美的顏殊清很不屑,認為對方是個花架子小白臉,不過面上沒敢顯現出來。
這顏殊清的身份可謂京城第一大謎團。
無父無母無親無故,看似孑然一身,卻深得皇上喜愛,年紀輕輕封侯。
很多人猜測他是皇上在民間的私生子,但瞧著太后和皇后的態度又感覺不像。
因為太后和皇后明顯也很喜歡顏殊清,倘若真是私生子,完全可以認回宮。
就很迷吧。
“你敢罵我莽夫!”
程三大喊。
若不是顏殊清攔了下,程三一弓箭就要敲到顧啟灃的腦袋上。
顏殊清嘆道:“要比便比吧,別浪費時間。”
“好,開始,我第一個來!”程三自告奮勇,一揮馬鞭沖到場上。
比試規則不復雜。
參賽者先在固定位連射十面靶。
而后策馬繞外圈奔行。
馬場中心處會立十面朝向各不相同的箭靶。
參賽者要在奔行過程中,朝這十面箭靶各射出一箭。
累積最靠近靶心者為勝。
十歲不到的程三,固定位上射出的十箭,七箭紅心,三箭稍偏,策馬奔行的十箭,兩箭紅心,另八箭全部中靶。
顧啟灃第二個上,結果與程三不相上下,固定位上射出的十箭,九箭紅心,一箭稍偏,策馬奔行的十箭,無一箭中紅心,但十箭全部中靶。
敢互相叫囂,實力的確差不多。
不過瞧著差不多,顧啟灃卻比程三大了四歲。
顏殊清第三個上場……
……
到了馬場附近,戚黎黎松開舅舅的手就往前跑。
馬場有圍欄,以戚黎黎的身高視線會被遮擋,但小丫頭皮實,三兩下就爬了上去。
楊懌江嚇一跳。
馬場的圍欄比云屏鄉院子的籬笆結實。
戚黎黎穩穩地攀在上面。
她抬頭看向場中。
就見一位身穿白色錦袍、與她的小伙伴李墩年齡差不多的小公子,騎著高頭大馬,拉滿弓,松手,箭如驚雷,破風而出,正中紅心。
甚至不僅僅中紅心,靶心上之前的兩箭,還被震掉了。
戚黎黎驚訝地瞪大眼睛。
這時小公子一揮鞭子,大馬開始繞著場地飛奔。
奔跑的速度越來越快,小公子放開韁繩,從后背的箭筒抽出一支箭。
一陣破風聲,又命中紅心。
很快,小公子策馬奔行到距離戚黎黎相對最近的位置。
馬蹄不停,破風聲不斷。
小公子的袍擺隨風而動,袍擺上的銀線流云紋,光芒流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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