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這樣說，岑音瞇著眼睛笑了一下，她走到徐如君面前：“還逛嗎？”

        徐如君定了定神，點頭：“嗯，我還想再看看。”她道，“把陛下送回去吧？”

        小皇帝正歪著小腦袋看她，一副懵懂無知的樣子，剛才短暫的驚嚇，并沒有在他腦海中停留很久，被人抱著搖了幾圈，他就咧開嘴巴開心地玩起手指。

        岑音輕輕掃了一眼，她對幼崽的寬容度向來很高：“他要是還想玩就帶著吧。”

        于是收拾完殘局，他們不僅沒少人還多了一個，大家接著晃。

        徐如君在前頭看，不時轉頭問身邊侍衛一些東西，看起來很是認真。

        后頭岑音牽著小皇帝，溜小狗一樣的，帶著他看各種好玩的東西。

        息梧跟著走了一段路，他除非必要總是不講話，看著像是有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說實話，不太成功。

        從周圍人時不時投來的視線就能看出來這一點。

        系統在岑音腦海之中花癡：“這不是男神的錯，有些人身份再怎么變化都會熠熠發光，嘻嘻。”

        岑音聽著這兩聲嘻嘻打了個寒戰，側目去看息梧。

        打量了半晌確定，系統說的是實話來著。

        息梧比她高了許多，比一個頭還要多，側面看著很薄，但絕不是那種瘦弱單薄的薄，是那種……

        岑音正在想著那種是哪種，就見息梧轉過頭來，有些疑惑的垂目看她，他下目線看人，會顯得分外疏離冷淡，但感覺此時跑的沒有視覺快，冷峻的眉眼和挺翹的鼻梁攜帶著薄唇，先一步通過瞳孔跑進岑音腦海，讓她無緣無故屏息了一瞬。

        一瞬之后，她反應過來，沖息梧笑了一下，示意沒事。在腦海中跟系統道：“你說的對，我剛才想了想，以他為標準建個模型出來，恐怕也未必有他本人完美。”

        系統笑：“你也覺得他很完美，對吧對吧。”

        岑音撇了撇嘴：“只是客觀分析，如果將他數據化會怎么樣。應該會發現，人為推算的數據只能接近，但不能復現。”

        系統樂不可支：“是的是的，他們本來就是高于……”他突兀的止住了話頭。

        岑音彎唇無聲笑了笑，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任由系統假裝若無其事地東拉西扯。

        息梧目視前方，看似神游天外，但不經意之間，唇角也彎了彎，氣質還是那般冷淡，但眸中卻滑過一抹興味盎然。

        等岑音結束和系統閑聊，抽空給被忽略的小皇帝又買了個搖鈴之后，息梧問：“打算什么時候結束？”

        “啊……”岑音裝傻，“你著急嗎？”

        兩人對視了一眼，息梧搖頭：“不。”

        岑音笑出了梨渦：“那就等著看唄。”

        ……

        樊躍一瘸一拐來給岑音匯報審問結果。

        對上岑音驚奇的目光，他不好意思道：“最近不知道怎么，運氣不太好，走路摔了。”

        岑音了然：“唔……”她有些同情，這幾位被人偷走命運還植入bug的小倒霉蛋，是會比平時更倒霉些，沒辦法，還得等等才能解決他們的問題。

        樊躍也沒在意，他能一點點恢復自己的力量已經很好了，每天醒來都看見室友在背書呢，背了忘忘了背的，挺慘。

        他輕咳了一聲，正色道：“問出來了，他們是瑞王蓄養的刺客，一直暗中觀察著皇宮的動靜，本來是打算混進宮中的，結果太皇太后和陛下自己出宮了，他們就臨時改了計劃。”

        瑞王？

        樊躍又道：“我又去查了查別的事情，他養著私兵，還四處拉攏朝臣，謀反之心，昭然可見。”

        岑音拍了拍手，臉上露出了饒有興致的笑：“真不錯。”

        隔日她就帶著徐如君又出來了一趟，坐在高樓上，指著下頭路過的瑞王：“看吧，你的攔路石之一。”

        徐如君探頭看下去，她曾見過這位瑞王，三十上下，生的高壯，平日悶不吭聲的，看不出來有這等雄圖大志，不過，也說不定是隱藏的好，他只是承襲爵位的異姓王，又沒有皇室血脈，爭的太明顯也不好。

        眼看著瑞王陰沉沉騎在馬上走過，徐如君道：“他是幕后主使嗎？”

        岑音點了點頭：“是，你打算怎么辦？”

        岑音對她的教學從來不是填鴨式灌輸，而且，徐如君其實也不怎么需要別人灌輸知識，她缺乏的只是開闊的眼界，答案就在她心中，她需要別人點撥，也需要別人肯定：“你這么做是可以的。”

        這會兒也一樣，徐如君回頭看向岑音，笑了：“朝中諸事我暫時插不上手，小陛下也只是個擺設，如今我是拿他沒有辦法的，所幸皇叔和洛佑也知道，當前穩定是最重要的，他們定然不喜那些攪風攪雨的人。”

        她彎著眼睛笑：“小皇帝前些日子還不習慣，所以沒上過朝，明日我便帶他上朝聽政，只是想聽個熱鬧，讓陛下受些熏陶，想必沒人反對得了。”

        岑音嗯了聲，給她塞了個點心，大方夸獎：“不錯。”

        初見面時前途難料，卻仍然坦然沉穩的女孩，經過這段時間，變的更加勇敢無謂，她開始逐漸信任自己，不再猶豫遲疑，從前她會對于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反復衡量，但現在，她學到了最重要的東西，那就是挽起袖子先干再說。

        第二天她就帶著睡的迷迷糊糊的小太子上了朝。

        朝中一片嘩然，這群大臣放著亂七八糟的國事不理，揪著一個弱質女子質問不停。

        什么“后宮不得干政”、“女子上朝聞所未聞”、“陛下年幼當以勤學為主”、“太皇太后帶著還沒睡醒的皇帝就上朝，豈非枉顧龍體”等等。

        徐如君握著拳，看了眼下邊重臣，她的父親赫然在列，面紅耳赤說她“不成體統”，她的心中略過一絲忐忑，但是想到岑音，她又定下心來，無視自己父親隱晦的怒瞪，笑道：“從年初到現在，先是西南起戰事，后又有南方水災，各地民禍也不斷，草蔻日多，本宮知道的殺人越貨案就不計其數，你們不管這些事，反倒管起陛下上不上朝了？”

        有良知的大臣面上皆閃過羞色，垂下頭沒甚底氣，但還有些人不屑一顧，力爭道：“陛下自然可以上朝，但太皇太后就不必了吧……”

        徐如君轉頭看去，她在岑音的幫助下已經搞清楚了朝中派系，息梧和一些直臣是一派，瑞王是一派，與瑞王相爭緊盯瑞王的是一派，還有墻頭草攪屎棍又有一派，如今站出來說話的，就是瑞王一派。

        徐如君沒說話，盯著人看了半晌，她小小年紀，竟也能學出來一些威嚴氣勢，盯得那人莫名流下汗來，她悠然道：“本宮曾承諾先皇，不論誰繼承皇位，都會好好照顧，如今陛下年幼，作為祖母，本宮難道不能時時看顧？”

        不等人再說，她就轉移了話題：“諸位大人還是繼續關心關心黃河修大壩的錢從哪出吧，時間可不等人。本宮就坐在這里而已，能礙著你們什么事？”

        這話一出，大臣都有些悻悻然，不過徐如君說的對，眼下沒有比修大壩更重要的事，眾所周知，這可是個肥差。

        眾人心如電轉，開始打起自己的小算盤，接著又吵吵成一團，恨不能挽袖子打起來。

        徐如君看了一眼不動如山的息梧，心中升起一股疑慮，她想不明白這位皇叔到底在扮演什么角色。但很快她又將之甩開，岑音早就跟她說過，皇叔應當是不會管這些事的，他暫居高位，只是為了等能穩定天下的人罷了，有問題可以求助，但不能指望他。

        不能用的人是空氣，有必要存在但沒必要關注，徐如君癟癟嘴，移開了眼神，專注的思考岑音說過的話。

        等幾天之后，大臣們吵吵夠了，他們也習慣了徐如君坐在高位之上。偶爾徐如君插兩句話，勸勸架出出主意，還有人漸漸拿她當起了裁決人，遇事學會了跟她告狀。

        徐如君樂見其成，不怕人找，就怕人不找，她小心翼翼斟酌言語，周旋其中，慢慢的，就也有了擁護自己的人，當然，那些人并沒有擁她為帝的念頭，只當她是垂簾聽政，皇帝親政之前，拿她當個替身。

        她不著急，來日方長。

        不過，她不急有人急，尤其是瑞王為首的那一派，他們敏銳的意識到，從前勢弱的皇室，如今也動了奪權的念頭。

        瑞王陰晴不定，聽著幕僚交談。

        趙炎因為在京中聲名大噪的原因，也被吸納了進來，此時他正侃侃而談：“太皇太后后靠皇叔，隱約已有爭權奪利之心，甚至想插手修壩一事，這可不成。國庫空虛，可咱們也缺錢，要成大事，非拿這一筆不可。”

        瑞王點了點頭，養兵造反不是小事，處處燒錢，他缺錢的緊。

        趙炎轉了轉眼睛，說他賊眉鼠眼都有些侮辱鼠，他道：“不過此事倒也好解決。”

        瑞王看他：“何解？”

        趙炎自信笑道：“太皇太后想讓誰去，咱們就參誰一本，下官正好是都察院都事，做這件事再好不過。且想必她并不清楚朝中黨系，等參走幾個人，王爺您再安排人去請命就是。”

        瑞王點了點頭：“也是個法子。”他心中盤算，不該再等，靠著修壩的事將自己老對頭的實力消磨消磨，再接下來就該想法子造反了，否則遲則生變，越猶豫越容易失敗。

        離開瑞王府，趙炎在心中問道：“為何讓我投入瑞王陣營？”

        他等了許久，才聽到那個冷漠的聲音響起：“別問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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