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在前邊的小姑娘臉色有點白：“果然，沒有一次能順順當當的。”

        岑音蹙眉，踮腳往前看去。

        她這會兒能看得清楚攤位了，一個四方的臺子，凌亂地擺滿了蔬菜，看著量很多，可種類其實很少。攤主也明顯是公職人員，戴著袖標，正滿頭大汗兩頭勸人不要吵架。

        而鬧起來的兩個人，一眼瞧上去也不是什么惹事精，他們自己明顯也很羞恥，赤紅著臉，強撐著分毫不讓。

        穿藍衣服的人喊著：“我有錢，又排在你前頭，就要全買怎么了？”

        穿灰衣服的人結巴了一下，手抓著框子邊，想了一會兒想到了有力的回擊話術：“你有錢你去買劉家的菜啊，為什么非要把這里的菜一掃而空？”

        藍衣服怒道：“你怎么說話呢？限購標準內的，什么叫我一掃而空？”

        灰衣服站不住腳，往后看了一眼，給自己找外援：“后頭排了這么多人，你讓大家白排隊啊。”

        藍衣服怒不可遏，開始人身攻擊，兩人越吵聲音越大，甚至想動手，有種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焦灼的氣氛影響了周圍的人，方才勉強有序的隊伍開始變的混亂，本來平和的人也臉色陰沉，暴躁起來。

        岑音皺著眉，拉著小姑娘往后退了退，免得被戰火波及。

        小姑娘無力一笑：“形勢越來越差了，已經好多人為了搶菜當街砍人了，新聞上甚至不敢再報道這類惡□□件了，就怕有人跟風。但我爸爸說，晚了，如果還是只能在政府派發點和劉家農場買菜，會有越來越多的人出門帶刀子。”她往前看了一眼，“他們應該沒有武器吧，但愿只是打一架。”

        前頭說話間已經打起來了，系統目瞪口呆：“至于嗎，蔬菜而已……”

        岑音看了好一會兒，心中隱約有了一個猜測：“應該說，很至于。”

        她沒再理系統，反而更仔細觀察起了在場的人，他們表面的狂躁易怒之下，其實不難看出，那越來越難以掩藏的絕望。

        藍衣服和灰衣服扭打成一團，維護秩序的警察一擁而上，強行將兩人分開，拿著對講機在說些什么，而隊伍中間或有不少人已經眼眶通紅，在倉惶哭泣。

        混亂結束的并不慢，但岑音聽的很清楚，有人在喃喃自語：“這鬼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怎么活下去啊。”

        岑音瞧了一會兒，不打算再看下去，跟小姑娘告辭。

        小姑娘震驚：“你都排了這么久的隊了，不買了？”

        岑音笑意盈盈：“嗯，這里的菜也不是很多，我去劉家看看吧。”

        小姑娘有點糾結：“你有錢嗎？劉家的菜可不是一般的貴。”

        她隨意點了點頭，沖小姑娘揮手：“沒事，去看看，你自己小心。”

        看的出來，由政府派發的菜肉，是很多人唯一的選擇，她就不在這里跟人搶了。

        她走的灑脫，系統卻一頭霧水：“宿主，你剛剛說很至于是什么意思？”

        岑音給她的笨蛋系統解惑：“還記得世界介紹嗎？資源枯竭，再想想這里荒廢的農貿市場，政府統一分配采購的蔬菜，和頻繁被提及的劉家。你能想到什么？”

        系統撓了撓頭：“食物危機？”

        岑音打了個響指：“對了百分之五十。”

        系統不是只會等著別人說答案的學渣，他是勵志自己思考，爭取跟上宿主步伐的學渣，在一番苦思冥想之后，系統試探道：“劉家和政府有關系！”

        他道：“別的小販都消失不見了，只有劉家還賣菜，他們肯定有從政府手中拿菜的門路。這個我懂，蒼國的一些壞傳統，總有人能倒騰出東西中飽私囊。”

        他說完了，一副大聰明的樣子驕傲翹腿。

        岑音無語，這叫什么？已知條件都擺出來了，看都不看，寫個解字就開始胡編亂造。

        沒有一點金手指敏感性，零分。

        她一邊看著路，一邊道：“你忘了你來這個世界干嘛的嗎？這么明顯的異常，就只會聯想到門路，就不能想一想，是不是劉家有金手指嗎？”

        就是說，到底背景得多大才能與政府并駕齊驅甚至賣的東西還比政府貴啊？恐怕不止是貴，按照這一路碰到的人的反應，應該是相當令人肉疼的價格。

        系統呆滯：“是哦。”

        他反應過來，開啟定位，查詢了一下金手指狀態：“宿主，金手指的確定位在本市。”

        岑音嗯了一聲，心情好了一點：“那還挺幸運的，不用滿世界去找他們的大本營。”

        劉家的店很好找，門頭十分闊氣，店員也十分神氣。

        岑音看著他們店員的樣子，想起自己剛出門時感慨的熱鬧街頭，恍然大悟其實那也只是表象。倘若將那些人與劉家的店員擺在一起，輕而易舉就能看出，是誰臉上潛藏著不安與脆弱。

        她心想，這個世界還真是挺艱難的。

        走進店中，琳瑯滿目的物資終于讓人有了真實感，這才是正常世界的菜市場應該有的樣子啊，要什么有什么……

        剛才政府的攤子上都是一些很蔫吧的耐存放好生長的蔬菜，而這里的，一格一格地擺著各種新鮮蔬菜，牛羊肉、雞鴨魚、還有瓜果。

        有店員湊上前來，熱情詢問：“請問您需要點什么？”

        岑音看了他一眼：“都太貴了。”

        店員對這樣的話題駕輕就熟，張口就來：“貴是貴的，但您看，我們可是純天然食品，政府認證的健康綠色，悄悄說句實話，您自己也看的出來，咱們這兒的東西可比政府的品類還要豐富。”

        岑音輕輕點了點頭，咬著唇糾結問道：“對啊，這倒是，你們為什么比官方的菜還好啊？”

        這個問題也不少人問，店員一笑：“我們老板種田可是這個。”他比了個大拇指，“大概就是天賦，總之您放心買，政府早就派人檢查了無數遍了，有問題我們店也不能全國連鎖不是？”

        岑音邊走邊跟他搭話，又多問了幾個問題，臨走時象征性買了點東西。

        一出門就冷哼了一聲：“統寶，聽出來了嗎？”

        系統連連點頭：“沒錯，破案了，是他，就是他！”

        一個西紅柿賣一百塊錢，其他的菜更貴，恨不得香菜論根賣，真讓他給賺麻了，這普通人誰吃的起？

        岑音回家之后，又找了不少新聞抽絲剝繭，最后將信息整合了一下，大致推出了目前的情況。

        三年前開始，氣候變的異常，物種開始大批量滅絕，最開始是一些普通人連名字都叫不出來的生物逐漸消失，到后來就是賴以生存的“食物”消亡。

        對環境要求高的最先消失，有點土就能長的稍微慢一些。

        人類為此做了許多努力，先是令行禁止全面禁用塑料物品，然后開始大力整治環境問題——他們以為是人類污染環境，導致星球不堪重負。

        可是種種行為都沒有后續，科學家一邊研究原因，一邊嘗試用新方法培養動植物，最終都收效甚微。

        蒼國囤糧的好習慣讓他們不至于缺了米面，可蔬菜之類就沒辦法，人們也從一開始的積極應對，逐漸走到了放棄邊緣。

        前一兩年大家都還抱著幻想，幻想莫一天世界能突然恢復正常。

        但第三年，他們已經意識到了，也許災難永遠不會過去，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星球仿佛在鈍刀子割肉。

        很多人都絕望地認為，是星球在進行自我清理，它刻意將人類留在最后，是在報復人類。

        而所謂的劉家農場，是在今年年初橫空出世的。政府宣布他們只能盡力利用營養液，培養少數蔬菜之后，一個叫劉正堯的人開始逐漸顯露自己的種植天賦，他源源不斷培養出很多正常蔬菜，供給市場。

        一開始價格還算正常，政府也鼓勵這種民眾種植行為，但發展到今天，在無數人種植失敗之后，他儼然已經成為一個奇跡，一個不可復制的奇跡。

        為了他手中的蔬菜，為了與他合作，政府默許了他漲價的行為。

        岑音皺眉看著記錄下來的新聞，國家無數次派遣科學家去劉家農場搞研究，將農場從上到下從里到外，從空氣到土壤一一分析了個遍，最終的結果是，找不到原因，只能無奈歸結為世界上真的有天賦一說。

        岑音嗤笑了聲，眨巴了下眼睛，自言自語：“就是不知道，這個金手指是什么樣子的。”

        系統手撐臉，努力思考：“要不然，宿主去劉家應聘吧？去他那里工作，然后趁機查真相。”

        確實，也算是個辦法。

        但是，岑音鼓起了臉：“我才不去，不和討厭的人共事。”

        怎么說呢，目前不知道金手指使用有沒有代價，也不知道劉正堯漲價是不是合理，按理說不應該討厭他的。

        可岑音有直覺，她直覺這個人，會非常非常的討厭。

        系統：“那你打算怎么辦？”

        岑音看新聞的時候，是半跪在地毯上的，她整理了一下資料，從地上轉移到沙發上，想了一會兒：“唔，我想想。”

        目前為止，她對這個國家還是有好感的，完全是平行世界的另一個母國，即便到了快山窮水盡的地步，也在努力幫百姓生存。剛才新聞中可是說了，某個小鄰國在儲備糧吃完之后，政府原地解散了，因為實在研究不出來什么結果，國民追著罵，然后總統引咎辭職、其他官員處理不了爛攤子，接二連三也辭職擺爛了……

        于是岑音下定了決心：“我去科學院應聘一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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