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幾年不回來，姜家人也沒有懈怠。鬼王——姜尋非常滿意，下意識忽略了地上神廟正呼呼大睡的中年大哥。

        但看到供桌上因為他今晚要回來，特意準備的食物后，姜尋并不存在的胃……

        憂傷了。

        一直以來，在鬼魂眼里，他是不怒自威，無人可擋的鬼王，一個眼神就能終結鬼生。

        在族人眼里，他是高高在上，庇佑后人的祖先。他的供桌上擺滿了山珍海味，奇珍異寶。

        可在姜尋眼里，自己只是個能聞不能吃，能看不能玩的可憐鬼。

        哪怕今天他突然看到一個鬼魂在迫害活人，將那位醫生從窒息中救了回來，他還是，觸碰不到任何東西。

        他可以操控著物品飛起，就像現在，一顆夜明珠憑空飛到他手中。

        嗯，手，并不存在的手，感覺不到任何夜明珠的觸感，一旦他撤銷鬼魂之力，這夜明珠就會非常絲滑地摔下，不帶任何停頓。

        他像其他所有的鬼魂一樣，不管是自己還是別的鬼魂的身體都看不到，只能感覺鬼魂大概在哪個位置。

        同樣的，就算他把食物從他想象中的嘴巴里塞進去，也只會浪費一地的食物。

        可該死的，他竟能聞到食物的香味！

        這還有天理嗎！

        姜尋微微動容，一溜煙竄到了地上，打算看看地面的神廟里有些什么。

        比起地下的高價供奉，他更期待地上神廟供箱里的東西，里面偶爾會有人投錢，或者各種小東西。

        姜尋能借此了解現在活人的生活、活人們最近用什么貨幣，不失為一種樂趣。

        這次查看，供箱里的東西比幾年前的少了很多，只有零星幾個硬幣和紙幣。

        似乎是因為近年來，活人們習慣用手機支付，很少用現錢。

        連供箱上都與時俱進地貼了支付二維碼，還有倆——支付寶和微信都有。

        轉手機里我又看不到……

        鬼王有點小幽怨。

        等等，是誰供奉了手機？

        鬼王姜尋驚訝地發現了箱子角落的小東西！

        姜家人這么貼心，還準備了手機？

        姜尋稍稍壓下心頭的激動，操控著手機飛到自己面前。待看清那花里胡哨，粉嫩色系的手機殼后，他否定了這個猜想——

        姜家人再怎么也該知道他們供奉的鬼王，生前是位男性。

        所以，是哪個小女生把自己的手機供奉了？

        供箱需要向神廟的工作人員登記申請才能打開，這手機不可能是不小心掉下去的。

        他運使鬼魂之力按動手機開關，手機毫無反應。

        果然，早已停電關機了。

        但區區手機用電，怎能難倒鬼王？

        姜尋挑動自己并不存在的眉，向手機內灌注了大量無形的電能！

        幾分鐘后，手機電量就從0變成了滿格！

        什么閃充，什么無線充，在虛空鬼充面前，都是弟弟！

        姜尋激動地劃開了這個活人的工具，驚訝地發現這手機沒設密碼，可以直接劃開。

        這不太尋常，姜尋這一千多年可不是白“活”的，他對活人有著基本的常識。

        他知道活人一買到手機就會設密碼，好像還有數字和指紋密碼之分。沒有密碼的只有剛買的手機。

        再仔細查看手機內的東西。這手機完全像新手機，沒有存儲任何圖片，也沒有插電話卡、存儲卡。

        可看這部手機的磨損程度，很顯然是用過一段時間的。

        機智的鬼王很快得出了結論：這個供奉的人特意將手機清空了再供奉，不留任何痕跡。

        這姑娘，還挺謹慎。

        思及此，原本還打算看看供奉名冊的姜尋，決定尊重對方的意愿，不去查看。

        剛剛一路奔波，還吞噬了一個滿懷怨念的鬼魂，姜尋感覺自己需要放松。

        于是他學著人類的樣子，仰躺在神社中的某個躺椅上，操控著手機飄到自己眼睛上方，自動運行著手機內的單機游戲。

        在這個寒冷的冬夜，姜尋既不用像活人那樣伸出手挨凍，也不用頻頻支起手按動手機，很是愜意。

        玩著玩著，他竟有些空虛，還有些孤獨。

        自古以來，游戲都是需要多人互動，或者親自參與的。

        沒有親手觸碰和行動，手機上的單機游戲很快沒了樂趣。他想玩別的游戲，想看看直播——看看那些活人們都是怎么活的，都在干些什么。

        可那些都需要聯網。

        而這半山腰哪來的網？

        鬼王是神通廣大，可并不會憑空造網啊！

        姜尋一邊苦惱一邊在神社里飄來飄去。忽然，他邪惡的目光挪到了神社里摸魚打盹的工作人員的身上。

        這一夜，沉浸于發財美夢的工作人員突然看到天降巨物。

        一個猙獰的，有大廈那么大的怪物降臨到他面前，死死地盯著他。

        而且只盯著他，絲毫不看其他逃跑的人！

        他被足有貨車車輪大小的巨眼瞪著，顫巍巍地跌坐在地，褲、襠禁不住濕潤了，漏出汩汩黃湯——俗稱嚇尿。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巨獸眼里似乎閃過一絲嫌棄。

        此時他才想起來，這巨獸就是他小時候看奧特曼時，自行幻想出來的一個怪獸。

        時至今日，這都是他最害怕的東西。

        “告訴我。”巨獸的一句問話，一次吐息，都能將他的頭發吹成非主流。

        這要是咬下來……

        媽呀！他根本不敢想，連連磕頭：“我說，我說！”

        這時哪還顧得上要告訴的是什么大秘密，只要不殺他，他連自己屁股上有幾顆痣都說！

        “哪里有網？”

        巨獸的問話很快到來，伴隨著那劇烈的吐息，將他的人和頭發一起吹成了傻x。

        “哈？”

        不是要問我什么世紀大秘密嗎？為啥問這個？

        不不不，怪獸怎么會這么膚淺，這個網一定不是指wifi之類的，肯定是什么高深莫測的東西！工作人員拼命給自己洗腦，試圖讓當前的場景嚴肅起來。

        “臺山，哪里有網。”姜尋補充了一句。

        “……”無比熟悉的地名讓他哽住了。

        工作人員眨了眨眼，才確定自己沒聽錯，然而他仍不放棄最后的掙扎：“您說的網是指……wifi？”

        對！就是這個！

        姜尋開心地點了點頭。夢中的巨獸則威嚴地點頭，無比嚴肅。

        工作人員沉默了一會兒，才遲緩地回答：“山下……那間小屋好像有網。”

        “您是想蹭網？”工作人員難以置信，然而抬頭看去時，巨獸已然消失，徒留他沒說完的一句話消散在空中。

        “那家網不好……”

        剛從夢里出來，姜尋念頭一轉，瞬間來到臺山山下。

        在山下瞬移踩了好幾個點后，姜尋終于看到了那唯一一棟在黑暗中散發燈光的小屋。

        那是一棟老舊的二層民房，一樓的客廳黑魆魆的，沒有任何活人。

        二樓燈火通明，窗簾將視線擋的死死的，完全看不出里面的人在干什么。

        嗯，去一樓蹭個網，應該也沒什么。

        他才沒有因為覺得丟臉，所以不敢暴露身份，故意化為工作人員最害怕的怪物逼問呢！

        原本他還擔心要怎樣破解wifi密碼，擔心自己又要來一波騷操作。

        沒想到這房子里住的人十分坦蕩，居然根本沒設密碼，可以直接連上。

        好人啊！改天給你打網費！

        姜尋分外感慨人性的大方。

        一樓黑的像灘濃墨的客廳頓時亮起了手機的燈光。

        手機沒有任何支撐地虛浮在沙發上空，看起來甚是詭異。

        姜尋可管不了這么多，一連上wifi就打開了他從沒看過，最感興趣的直播app。

        手機的原主人似乎常用這個直播app，將它放在了默認界面最顯眼的位置。

        打開后，app彈出一個對話框，要求他用手機號注冊賬號。

        嗯……作為一個鬼，他當然是沒有手機號的。

        姜尋選擇了游客模式。

        很快頁面變化，六個系統自動推送的視頻發到他頁面，且第一個視頻自動彈出播放！

        一陣劇烈而嘈雜的死亡重金屬音樂從手機中傳出，伴隨著主播激情的叫喊：“不要998，不要99，現在購買，只要——”

        霎時，幽暗的客廳內充滿了炸裂開來的嘈雜聲響，直抵二樓！

        不好！降低音量！

        姜尋并不想將二樓的活人吵下來，徒增麻煩。

        然而使用鬼魂之力間接控制手機本就有難度，再加上心急，手機發聲部位瞬間報廢——姜尋將這個剛剛入手的手機物理靜音了。

        聽不了聲音，看什么直播？

        要知道直播可是實時的，根本不會配字幕呀！他連剛才的“只要”多少都沒聽到！

        鬼王幽怨了起來，身上鬼氣暴動，導致客廳內氣溫都降了好幾度。

        樓上的林清瞳禁不住打了個噴嚏。

        她以為是入冬降溫了，立馬隨手披上了毯子，繼續直播。

        “這網速，怎么突然變慢了？”她輕輕嘀咕著，壓根沒注意到樓下剛剛轉瞬即逝的聲音。

        輕輕在數位板上畫下幾條線，林清瞳覺得這里是重點，需要講解下，于是敲起了鍵盤。

        樓下，鬼王姜尋刷著刷著，竟真找到了一個配字幕的直播！

        主播根本不說話，只打字！

        這可太棒了！

        于是，游客——鬼王姜尋進入了林清瞳的直播間。

        二樓的林清瞳看到自己直播間終于有了一人，微微揚起嘴角，默默敲下了“歡迎”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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