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這件裙子好看。特別襯你膚色，你去試衣間試試去。”林小曼隨手拿起一件淡粉色的連衣裙在手里比劃了一下。

　　“不要，這衣服看著太嫩了。我都多大歲數了，哪里還能穿這樣的衣服。”

　　“好看，你就試試么。美姿服裝店的衣服你說不適合你這個年紀穿，國營商店的衣服你也說不適合你這個年紀穿，那你告訴我，哪家服裝店的衣服適合你穿？咱們華國好看的衣服千千萬萬，難道還挑不出一件你喜歡的？”

　　林小曼巧舌如簧，偷換概念，在林子楠還支支吾吾想要反駁的時候早就手腳麻利地將她推到了試衣間。

　　這時候的試衣間說是試衣間，其實也就是在賣衣服的角落里拉一個簾子擋著，遠沒有后世那樣有專門的隔斷。

　　林子楠在里面換衣服，林小曼在外面溜溜達達繼續看別的衣服。

　　“呦，林小曼同學，來看衣服啊。”

　　秦箐箐不知從哪個角落冒出來，林玉和她手拉手，兩人雖然差了能有20歲了，可林玉保養得當，這些年也沒日曬雨淋過，兩人站在一起，不像母女，反倒像姐妹。

　　“是~”林小曼勾唇一笑。

　　看來她和秦箐箐母女兩的緣分不淺呢，走到哪里都能狹路相逢。

　　“國營商店的衣服很貴的，就比如你手里那件衣服，你應該沒看標簽吧，那件衣服售價是25塊錢。”秦箐箐道。

　　為什么她對這件衣服的價格這么了解？

　　因為很早之前她便相中了林小曼手里的那件的確良的襯衫，可是她的零花錢不夠，母親也覺得衣服太貴了，讓過些天商店上了新款再過來看。

　　可今天再過來逛街，秦箐箐還是對這件衣服念念不忘。滿商場的衣服，還真的只有林小曼手里的那件襯衫能入得了她的眼睛。

　　自己省吃儉用都舍不得買的衣服，秦箐箐不相信林小曼這個鄉下來的土妞能買的起？

　　哼，就算林小曼攀了高枝，嫁了有錢人，可家里再有錢誰能架得住敗家娘們這么花？

　　“秦箐箐同學，你怎么對這件衣服的價錢這么了解？難不成你原來想買沒買起？”林小曼眼珠子一轉，立馬就想到了其中的關卡。

　　“我閨女只是善意提醒，怕你到時候結賬的時候丟人。林小曼同學，你的嘴巴為什么一直這么惡毒？”林玉開口道。

　　在試衣間里試衣服的林子楠聽著外面的聲音，換衣服的動作一頓。

　　這聲音……

　　很像記憶里媽媽的聲音。

　　只是比小時候媽媽的聲音要蒼老一些。

　　小的時候，媽媽離去的時候她還只是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

　　孩子而已呀……父親嫌棄她貌丑，村里的娃娃們也笑話她是丑八怪，家里還有一個襁褓中的妹妹嗷嗷待哺……

　　十歲的孩子脊背還挺不直，她卻要承受家庭的重擔，別人的冷嘲熱諷，又當爸又當媽媽的照顧妹妹。

　　誰不累呢？

　　無數個夜不能寐的晚上，她輾轉反側，將頭縮在被子里失聲痛哭。

　　母親啊，她的母親呢，她真的好想念眉眼彎彎的母親。

　　如果母親沒死，她該生活的多幸福……

　　有很多次，她思念成疾，躺在病榻上，她的額頭發著熱，眼睛里卻總是恍恍惚惚出現母親的身影，母親的音容笑貌，母親宛如銀鈴一般的聲音……

　　可待她清醒的時候，發現一切不過是南柯一夢……

　　為了不讓自己那么痛苦，她已經很刻意地不再想起母親了，只是在偶爾，很偶爾的時候……就比如現在，她快要結婚了，她才會想如果母親看到自己穿著大紅的衣服成婚會是什么樣子？

　　那聲音……會是母親嗎？

　　這個念頭如大雁落下的一片羽毛一般在她腦子里輕輕閃過。

　　只是一瞬，林子楠便苦笑，哎，怎么會呢？

　　自己可真是可笑，即便如小妹所說，母親沒死，可那么多年都沒見了，母親怎么可能會過來尋自己？

　　林子楠繼續心不在焉地穿衣服。

　　“您家閨女是善意提醒，我就是不懷好意了？這位大媽同志，請你做人不要那么雙標。”林小曼將衣服在身前比了比，對著鏡子孤芳自賞。

　　還別說，這衣服要是穿在自己身上，真的能很好看。

　　秦箐箐看著鏡子里的林小曼，身子窈窕，顧盼生輝，這樣的姿容樣貌，真的比她要強上好幾倍。

　　“你好，同志，這件衣服我買了。”林小曼道，然后她隨手從兜里拿出三張大團結遞到店員手里。

　　“我買的起哦~”林小曼也轉頭，像一只驕傲的大孔雀一樣洋洋得意。

　　“買的起就買得起，用不著和我說。”

　　秦箐箐氣哼哼地離開，林玉跟在身后，警告地看了林小曼一眼。

　　“小曼，發生了什么？”林子楠換好衣服，從里面慢騰騰地走出來。

　　長這么大，這還是她第一次穿裙子。

　　和她以往粗野的穿衣風格很不同，林子楠頗覺不適。

　　剛走了幾步的林玉恰好聽到這道聲音，瞬間，她的呼吸急促，腦子里翻江倒海。

　　這聲音……

　　難道是她好多年都沒再見過面的女兒？

　　知道林小曼來京市的時候·，她不是沒考慮過大女兒林子楠，畢竟林小曼是別人生的孩子養在她的名下，而大女兒林子楠是真真實實從她肚子里生出來的啊！

　　血濃于水的親情哪怕過了20年，也依稀殘存于她的胸腔之內。

　　可要去看一眼嗎？

　　不是大女兒最好，可要是剛剛說話的真是大女兒，她難道要去上前相認嗎？

　　林玉臉色突變，唇角泛白，指甲死死地扣著自己的掌心。

　　不能認！

　　她不能和大女兒相認！

　　當初嫁給秦箐箐爸爸的時候，她信誓旦旦地保證過自己從未生育過，自己只是年齡大了些，還是個不染塵埃的黃花大閨女……

　　這么多年，她嫁了好男人，也如愿以償地在京市落了腳，過上了人人羨慕的小富生活  ，她不要再回到曾經的日子！

　　林子楠是從她肚子里生出來的崽子不假，可，可大女兒太丑了……

　　那么丑的一副樣貌，她看不下眼。

　　大女兒自小在農村長大，論學識論樣貌都不能給她帶來任何的便利和好處，若真的相認了，以后怕是會像毛毛蟲一樣黏在自己身邊……

　　光是想到這一點，林玉便覺得惡心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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