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給自己留點余地
我總是會在半醉半醒的時候，產(chǎn)生一種矛盾：我既怕自己喝醉，摸不著回老房子的路；又怕自己喝不醉，明明只有那么一塊心病，卻反復(fù)咀嚼，反復(fù)自我折磨；于是，每當(dāng)這個時候，我都會間歇性停一停，然后望著閃爍跳躍的燈光，漸漸就屏住了呼吸……
這很容易致幻，如果幻覺中，還有簡薇的印記，我就會接著喝；如果伴隨幻覺而來的，是一陣?yán)б猓彝蜁x擇回家。
這次，還沒來得及在幻覺中做出選擇，便被突然閃現(xiàn)在面前的酒吧老板打斷了，他帶著幾分不悅對我說道：“昭陽，大家都是朋友，有時候我是真不好意思點你……但你這跟滾雪球似的，越欠越多……能不能在方便的時候，把欠賬給清一清？”
我看了看身邊幾個人，說道：“我們幾個人喝酒，有一半都是我結(jié)賬……怎么就越欠越多了？”
“剩下一半你沒結(jié)賬的，都給你記賬上了。”
我推開了那個幾乎與我貼在一起的女人，回道：“我們這么多人一塊兒喝酒，合著全逮著我一個人薅羊毛呢？”
“你不是男人嘛，剩下全是女孩兒，你好意思讓人女孩兒替你結(jié)賬？”
我下意識摸了摸鼻梁，而后又笑著說道：“暉哥，你說的對……大家在一塊玩耍，圖的就是開心……我既然已經(jīng)得到了情緒價值，說什么也不會摳摳搜搜，舍不得那點酒錢……這樣吧，我明天就又發(fā)工資了，今天還沒喝盡興，你再給拿一瓶威士忌……我最喜歡威士忌的口感了，就像稻田里面開了一朵繡球花，兼顧醇厚和圓潤……好喝！”
……
威士忌上桌之后，我挨個給她們倒了一杯，然后便獨自去了衛(wèi)生間。衛(wèi)生間后面有個很少人知道的安全通道，解決了尿意之后，我便從那個安全通道，離開了這個已經(jīng)光顧了快兩個月的酒吧。
……
我還沒有醉，就這么一個人晃蕩在已經(jīng)非常冷清的街頭，心中自嘆自哀：我大概是個注定要漂泊的人，以至于去酒吧喝酒，都不能固定，好似注定要在各個酒吧之間游走，繼而又因為各種狀況不再光顧，比如今天；可事實上，我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那個酒吧的環(huán)境和氣氛……
……
走累了，我便又在街邊的長椅上坐了下來，倒是沒有很刻意的去想什么，可就因為心里一片空白，反而讓孤獨有機(jī)可乘，繼而又想起了很多讓自己感到孤獨的事情……
我終于有那么一點后悔，我想有一個屬于自己的酒吧，這樣就能長久的在一個地方喝酒；說起酒吧，其實洛陽是個不錯的選擇。
我就和樂瑤留在那個文創(chuàng)園，開這樣一個酒吧，白天賣咖啡，晚上賣酒，每天的朝陽和落日，就是獲得情緒價值的源泉……
想到這里，我終于點上一支煙，然后閉上眼睛，又延續(xù)著去想了想……
雖然腦海里的畫面越來越豐富，可心里卻并沒有產(chǎn)生那種非要和樂瑤聯(lián)系訴說的欲望，好似是什么東西擋住了我，讓我情愿留在蘇州自生自滅，也不能去追尋那一點微光。
……
次日，我是被電話鈴聲吵醒的，這是方圓打來的電話，我迷迷糊糊接通后，他便抱怨著對我說道：“昭陽，有個什么叫暉哥的，找到公司了……說你在他酒吧喝酒，一直不給錢……讓你趕緊把喝酒的欠款給還了。”
我依舊迷迷糊糊地回應(yīng)著：“你就說我離職了。”
方圓先是沉默，然后又冷聲回道：“這是解決問題的態(tài)度嗎？”
“你不了解情況，這哥們兒看上去面善，實際上一肚子壞水……我就是被他坑的，我懷疑他那酒吧，有一半都是酒托。”
“蒼蠅不叮沒縫的蛋，你不去喝酒，不就完了。”
“我是沒打算再去他那兒喝了。”
“那你也先把之前的欠賬還了，要是這哥們兒在公司鬧起來，損害的可是咱們公司的形象。”
我這才從床上坐了起來，半晌回道：“要不，你先幫我墊上……”
方圓幾乎吼著回道：“一共12358，你讓我怎么墊？”
他這一吼，把我吼沉默了，半晌，才開口說道：“知道了，我現(xiàn)在就去公司。”
……
我有些心慌，心慌是因為我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在今天之內(nèi)湊夠這一萬多塊錢，可對方卻已經(jīng)擺出了要和我死磕到底的架勢。我不怕別人和自己死磕，卻怕牽連到公司，畢竟我還沒有正式離職，一定程度上，也代表了公司的形象。公司的主體可是蘇州本地的頂級百貨，形象是重中之重，說什么，也不能因為自己的個人行為而連累了公司。
……
到了公司，卻比我想象中要平靜很多，大家都在自己的工位上，忙著自己的事情，方圓也是；直到我站在他身邊喊了一聲，他才抬起頭看著我……
我問道：“張小暉呢？”
“誰？”
“自稱暉哥那個。”
“走了。”
“走了？……你們是放狗攆他了？這貨連錢都不要了！”
“誰告訴你沒要錢？”方圓停下了自己手上的工作，在與我對視的同時，回道：“是咱們那個學(xué)妹陳千魚，幫你還了……”
我吃了一驚，繼而質(zhì)疑著說道：“這都哪兒跟哪兒啊，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塊去的兩個人！”
“這次，還真是打到一塊兒去了……”稍稍停了停，方圓又說道：“你忘了，我?guī)退艿荜惏贍t在公司找了一份保安的工作了嘛……她就是送百爐到公司報道的……正好趕上這事兒……要不是她幫你把這錢給墊上，你這會兒可正難堪著呢……”
我愣了一會兒，回過神的時候，卻依舊沉默著，沉默是因為心里五味雜陳。
方圓嘆了一聲，然后在我的沉默中，說道：“千魚給你解決了一個這么大的麻煩，你要是不請人家吃個飯，有點說不過去吧？”
“嗯……是得請她吃個飯。”
“這是她的電話號碼，你記一下。”
我記下了陳千魚的電話號碼；短暫的沉默之后，方圓又說道：“現(xiàn)在還沒有正式上班，你是不是要離職的事情，勸你再慎重想一想……等正式上班的時候，你也給老陳一個正式的答復(fù)……”
“我不早就跟你和老陳表達(dá)過了嘛……還有什么好想的。”
方圓的神情變得愈發(fā)嚴(yán)肅，以至于在一陣醞釀之后，才開口回道：“昭陽，你之所以走到今天這一步，就是因為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給自己留點余地……你這份工作，說不要就不要了，別的不說……沒了收入來源，千魚那一萬多塊錢，你準(zhǔn)備怎么還？……真準(zhǔn)備舔著臉賴掉嗎？……”
方圓還想說下去，卻被我喝止：“別說了……欠別人的錢，我一分都不會少。”
“你既然有這個覺悟，那工作的事情，就再慎重想想……”說完，方圓便整理了一些東西，放進(jìn)了自己的公文包里，然后又和我說道：“我要去見幾個客戶……你要是不忙的話，幫我把最近的幾個策劃案再整理完善一下……公司今天中午有工作餐。”
看著方圓匆匆離去的背影，我心里更覺得五味雜陳。我仿佛看到了這樣一個場景：我是一艘已經(jīng)偏離了航向的貨船，他是一個舵手，正在竭盡全力地修復(fù)著，而橫在我們前面的，是一座千年不化的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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