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麟腳步生風地回到將軍府，剛剛關上大門之后就迫不及待地掏出信封。
白花花的紙張上，潦草地寫了一行字。
“勿念，好自珍重，秦小姐是個有大智慧的人，軍中若無可用之人，可多信其言。”
司馬麟攥緊手中的信紙，不由得淚眼盈眶。
盡管相隔千里，他還是能感受到季中那真摯的感情。
第二天，秦依梨還沒睡醒就被顧晚叫醒。
“干嘛呀。”秦依梨撒嬌道。
“分開幾個月你變成嚶嚶怪了？”顧晚點了一下她的腦袋，無奈地說道：“我要去軍中了，軍中還有不少傷員呢。”
秦依梨這才注意到，顧晚那都快耷拉到臉上的黑眼圈。
“你肯定累壞了。”秦依梨心疼地說道。
“我還好，戰事持續了這么久，蠻族沒打進來全靠那些當兵的，還有整個谷凌關舉全城之力來支持的。”顧晚嘆氣道。
秦依梨此時才發現，顧晚完全沒有了之后在京城時候的靈動，取而代之的是一眼看不到頭的憂愁和哀怨。
她不由得蹙了眉頭，連忙問道：“我哥對你不好嗎？”
顧晚搖頭，“都這個時候了，還關心他對我怎樣呢？谷凌關能不能活下來才是問題，你若是有空，可以去外面逛逛，如今的谷凌關和之前已經大不一樣了。”
秦依梨沒有再說話。
戰爭真的可以摧毀一個家庭，一個人。
“司馬將軍叫人來傳，讓你若是醒了就去軍中找他。”顧晚最后說了一句話就離開了。
秦依梨獨自躺在床上很久，直到身體適應過來這才翻身下床。
“收拾收拾去軍中吧，小綠你就留在府中好了，軍中都是大老爺們，你去了難免遭人議論。”秦依梨想了一下說道。
最后出門的時候她沒有選擇坐馬車，而是選擇步行去軍中。
昨夜來的時候夜已深，沒有細看街邊的人家，可當太陽升起，一切都暴露在陽光之下的時候，秦依梨還是感覺到那份負罪感。
要是早一些來就好了。
寬闊的大街上人煙稀少，好不容易出現的幾個人都是孱弱的婦女和老人。
她在失神間，忽然一個小女孩跑過來，一不小心撞到她的身上。
“小心！”秦依梨連忙拉住小女孩，關心地問道：“你怎么一個人出現在這里，家里大人呢？”
“娘親在家中。”小女孩奶聲奶氣地說道。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吧。”秦依梨想了一下說道。
她也不放心小女孩一個人在外面跑。
“姐姐這個好好看。”小女孩的視線卻落在她腰間的玉佩上，情不自禁地將手放了上去。
秦依梨立刻將玉摘下來遞給她，“姐姐把這個給你，但是你不能隨便給別人，只能拿回家給你阿娘哦。”
小女孩猶豫片刻之后將玉佩推了回去，奶聲奶氣地說道：“娘親說，無功不受祿，不能隨便拿人家的東西，姐姐的東西很好看，但是不是我的，所以我不能拿。”
秦依梨聽后心花怒放，牽起小女孩的手，“走，姐姐送你回家。”
有禮貌的小女孩誰不愛啊。
秦依梨于是帶著小女孩七拐八拐地回了家。
途中路過幾片土地，可毫無意外，那些土地都是雜草叢生，并無成熟的農作物。
“姐姐，你在看什么？”小女孩仰頭問道。
“姐姐在想，這些土地為什么都荒廢了？”秦依梨隨口說道。
便也不指望小女孩能給她解惑。
可小女孩聞言，確實無辜地說道：“因為阿爹和哥哥都去參軍了。”
秦依梨啊的一聲，就沒有了后話。
“本來，娘親也想自己出門種地，可家中衣衫不夠，我穿了，娘親就沒有衣服穿了。”小女孩堵著小嘴，直到此刻，她的話語間才多了一份委屈。
秦依梨不再說話了，她明白這一切都是為了什么。
所有的資源都傾斜在軍中，為了抵抗蠻族的入侵，谷凌關幾乎付出所有。
如果男人都死光了，那這群女人的災難才剛剛開始。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到的軍中，一到軍中就被拉到司馬麟的面前。
“秦小姐？”司馬麟放下手中的小石頭，詫異地看向她。
他沒想到秦依梨真的來了。
“快請坐。”司馬麟一個眼色，秦牧野便立刻搬來了椅子。
秦依梨緩緩坐下，問道：“這是在做什么呢？”
“在商議三日后蠻族的總攻該怎么辦。”司馬麟說道。
“看谷凌關的樣子，這幾個月，將軍支撐得很難啊。”秦依梨隨意感嘆了一句。
司馬麟面容苦澀，秦牧野的面容也不見得輕松。
“當初，要不是我帶兵前來支援，幾個月前，谷凌關就被攻破了，如今支撐到這份上，能用的資源也都耗盡了，蠻大大約也是清楚這一點的，所以才決定在三日后發起總攻，一舉拿下谷凌關。”秦牧野面色晦暗，說出來的話也是無精打采的。
早就沒有了在京城時候的頑皮勁頭了。
“那將軍什么打算？”秦依梨問道。
此言一出，司馬麟沉默許久，而后艱難地說了一句話。
“舉全城之力，要不死，要不生。”
秦依梨聞言身體微微后仰，不解地看著司馬麟。
司馬麟不是一個有智慧的人，他身上有的是軍人的血氣方剛和鐵骨錚錚，寧可戰死不可投降，可真的不是一個有謀略的人。
從前季中在軍中時，配合司馬麟掌控軍中大局，多思多巧，每每遇到絕境都能反敗為勝，可離了季中，司馬麟就是一把任人拿捏的屠刀。
秦依梨疑惑問道：“司馬將軍，如今敵強我弱，為何還要正面硬剛，而不是使用迂回戰術？”
司馬麟面色一僵，罵道：“男子漢大丈夫，怕過誰？！”
“將軍可以不怕，將軍沒有牽掛自然不怕，可軍中多少男子是家中唯一的男丁？將軍難道不希望他們活著回去？”
司馬麟面色痛苦，“我當然知道，可是戰事持續這么久，不都是靠人命撐到現在的嗎？！”
他怎么會是那等草菅人命的昏庸之臣？
“將軍的心思我當然明白，將軍有赤子之心，無論如何都要守住谷凌關，和谷凌關同生共死，可，若有辦法減少將士的傷亡，將軍愿不愿意呢？”秦依梨點點頭，不想和他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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