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野狗

卻聽沈明珠話口一轉(zhuǎn)，笑著悠悠說了一句。

顧清池立刻就把剛剛的激賞收回來了：呸！什么落落大方爽利瀟灑？分明就是小肚雞腸，剛才一定是我產(chǎn)生了幻覺，一定。

“喂！到底那些女孩兒是怎么回事？時(shí)至今日，你也該告訴我了吧？”難得此時(shí)院中無人，沈明珠忍不住就追問起來，總覺得不是什么狂蜂浪蝶那么簡單。

“不是不告訴你，而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顧清池咬著牙：“我懷疑我是被人算計(jì)了，可不知道算計(jì)我的人是誰？也不知道對方的目的。哼！反正我一身正氣，任他有什么陰謀詭計(jì)，我自巋然不動(dòng)，看他又能如何？”“哦，所以你的一身正氣巋然不動(dòng)就是躲在家里幫我采藥，既能賺錢，又不給對方可趁之機(jī)是吧？”沈明珠沉吟點(diǎn)頭，一豎大拇指：“好主意，當(dāng)真是好主意。”

顧二少登時(shí)臉就紅了，狠狠瞪她一眼：“我很奇怪，怎么什么話到你嘴里，意思就全變了呢？讓你這么一說，我倒成縮頭烏龜了似得。”

沈明珠正色道：“胡說，分明是你自己心虛，我什么時(shí)候說你是縮頭烏龜了？這叫慎重，沒有探明敵情之前，絕不把頭伸出去，萬一外面有刀子呢？趁著伸頭時(shí)候一刀剁下來，冤不冤啊。”

顧清池猛點(diǎn)頭，就是這么個(gè)道理，但他立刻就醒悟過來：媽的這不還是縮頭烏龜嗎？

“沈明珠，你給我站住，別跑，氣死我了，敢耍我，站住……”

氣瘋了的顧二少化身為脫韁瘋狗，一個(gè)高兒就躥了出去，只可惜沈明珠早已料敵先機(jī)，說完后就咯咯笑著躲到了后院，后院梁氏妞妞顧清軒青詞等正在準(zhǔn)備上山工具，那廝在這些人面前一定是要維持斯文君子形象的。

果然，顧清池剛到后院，狂猛身形便剎車般猛地頓住，因?yàn)橛昧�過猛，一口氣吸到氣管里，嗆得咳嗽了起來，弄得人人都往這邊望，顧清軒關(guān)切道：“清池，你怎么了？剛剛還好好的，怎么轉(zhuǎn)眼間就著涼了？”

“你才著涼了呢。”顧清池見報(bào)仇無望，心中憤怒，沒好氣說了一句，轉(zhuǎn)身就回了堂屋，倒讓后院這些人一頭霧水，心想這又是怎么了？秀才的脾氣果然比我們這些普通人要古怪得多。

忙了一天，從山上下來時(shí)，斜陽正好，因?yàn)榻裉焓斋@相當(dāng)不錯(cuò)，沈明珠的心情也十分舒暢，看著太陽笑道：“原來我們整日里竟是跟著它轉(zhuǎn)，它睡了一覺起來工作時(shí)，我們也正上山，它在天上光耀大地賣力干活時(shí)，我們也在山上揮汗如雨，如今它就要下工休息了，咱們也正好收工回家……”

不等說完，忽然就聽一個(gè)微弱的嗚咽聲在旁邊草叢響起，沈明珠一愣，那邊顧清池已經(jīng)幾步下了小路來到草地中，撥開草叢一看，就松了口氣，回頭道：“沒事兒，是條野狗，不知是被打的還是……咦？好像不是被打的，這是……不會(huì)是難產(chǎn)吧？”

沈明珠也忙上前，就見一條瘦的皮包骨頭的野狗躺在那里，眼睛已經(jīng)沒有了生機(jī)，肚子卻臌脹的很，肚皮尚在一抽一抽的，她嘆了口氣，從身后藥筐里抽出一把鐮刀，只看得顧清池倒吸一口涼氣，惶急道：“你……你要做什么？”

“你說的沒錯(cuò)，這就是難產(chǎn)。它已經(jīng)快死了，根本沒力氣把小狗生出來，我要把它肚子剖開，取出小狗。”沈明珠嘆息著解釋，話音未落，就聽顧清池道：“你瘋了？剖開肚子？這種事你也做得出來？這雖然是條野狗，好歹也算是一個(gè)生靈，你不讓它入土為安也就罷了，怎么能連全尸都不給它一個(gè)？”

“狗媽媽未必惦記著它的全尸，它若有思想，此時(shí)想的也應(yīng)該是自己腹中孩子，你以為它為什么吊著這一口氣不死？不就是因?yàn)檫@個(gè)最后的心愿未了嗎？”

“可是……”

顧清池還要辯駁，沈明珠卻已不理會(huì)他，手起刀落，就將狗腹小心剖開，一邊沉聲道：“你去攔著妞妞，別讓小姑娘上前來。”

“你還知道你在做的事不能讓小孩子看到啊？”顧二少撇嘴咕噥，卻并沒有依言去攔著小女孩，只是將身子一側(cè)，擋住了妞妞的視線，一邊沖路旁梁氏叫道：看著妞妞，別讓她過來。”

話音剛落，就聽見微弱慘叫聲中傳來一聲細(xì)細(xì)嗚咽，回頭一看，只見沈明珠不管血腥，伸手在野狗肚子里掏出兩只濕淋淋拳頭大小的東西，然后遺憾道：“可憐啊，只活了兩只小狗，其它的都已經(jīng)死掉了。”一邊說著，她就將這兩只小狗托在手心里遞到野狗面前，那野狗眼中泛起一絲光彩，看著沈明珠的目光竟似是有幾分感激和哀懇，沈明珠沖它點(diǎn)點(diǎn)頭，輕聲道：“放心吧，我會(huì)把它們養(yǎng)大的。”

野狗終于咽下最后一口氣，那張瘦長的狗臉變得平和，沒有了先前的痛苦猙獰，慢慢閉上的眼睛中，仿佛還殘余著最后的感激和歡喜。

顧清池不敢置信地看著這一切，剛剛他還在抱怨沈明珠沒有善心，竟如此殘忍對待一只野狗，但轉(zhuǎn)眼間，這野狗就用它的表現(xiàn)給了顧二少一個(gè)耳光。

這記耳光很響亮，但顧清池一點(diǎn)兒也不覺得疼痛，他看向沈明珠的目光漸漸變得深沉，在這一刻，這個(gè)女人給了他一種從未有過的震撼和明悟。

“喂喂喂，借你身上坎肩用一用，把這兩個(gè)小東西包起來。”沈明珠的話讓顧清池回神，旋即這貨便惱了，捂著身上短坎肩兒叫道：“為什么用我的坎肩？你身上不也有嗎？”

“我身上有怎么了？你就好意思用我的？我是女人你知不知道？堂堂七尺男兒，連這點(diǎn)風(fēng)度都沒有？”沈明珠瞪大眼睛，看著顧清池的目光仿佛是看著一個(gè)十惡不赦的罪犯，而一旁妞妞也在那里使勁兒幫腔：“就是，二叔叔真壞，欺負(fù)沈姑姑。”

“妞妞住口。”

梁氏連忙捂住了女兒嘴巴，可這句話已經(jīng)被耳聰目明的顧清池聽見了，這把他給氣得，心想我做什么了？就成壞人了。我身上這件坎肩兒也是老娘一針一線縫出來的，如今要給狗當(dāng)被子……算了算了，看在那死去野狗的一片母親慈心份兒上，就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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