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婦人之仁

沈明珠深吸一口氣，強行逼自己鎮定下來，沉聲道：“不是我不跑，而是我算計了一下，怎么著我也是跑不過狼的。既如此，還不如行險一搏。你別看這畜生腦袋堅固，我記得從前聽過一句話，狼是銅頭鐵腿豆腐腰，所以你盡管往它的腰上招呼，或許有用。”

“沒想到你懂得還挺多。”顧清池一笑，就在此時，便見那只狼猛然高高跳起，向著這邊撲了過來，一張血盆大口中，尖利雪白的牙齒清晰可見。

“媽的，只能拼了。”顧清池大吼一聲，這種距離下，石頭已經沒用，他只能舉起鐮刀沖上，然后狠狠一刀向著狼腰劈過去。

這個家伙……沈明珠的心猛然就是一緊：這只是狼的試探攻擊，照這個距離，以顧清池的身手，他完全可以躲過去，但他卻選擇了迎上前做殊死相搏，為的自然是不把沈明珠暴露在狼的攻擊下。

十八歲的少年，平日里跳脫飛揚自戀自大，實在不是個討人喜歡的，可是正事面前，卻是沉穩，聰慧，勇敢，就今日這份兒擔當和勇氣，世間有幾人能夠做到？

恨不相逢未嫁時。

一瞬間，沈明珠不由想起不久前顧清池說過的那句話。

輕輕嘆了口氣，她倒不是像書里所寫的那樣，經歷了一場英雄救美后，就想著以身相許，她和顧清池根本就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她也一向只把對方當做一個還不錯的朋友看待。她只是有些感嘆：穿越大神既然讓自己穿越一場，卻為什么要將她配給那樣一個渣男？直到婚后才明白自己的眼光是多么糟糕愚蠢，別的穿越前輩不都是一開始就有多情勇敢的男主溫柔呵護嗎？有幾個像她這樣的，到現在成了棄婦，不得不在封建社會抱著獨身主義過一輩子。

了解了狼的弱點后，有武功底子的顧清池就占據了充分優勢，雖然他身上也被狼爪撓出了幾道口子，但他只認準了狼的腰腹猛揍，那只狼大概一直到死都沒想明白：這個瘦弱的人類明明就應該是只軟柿子，所以它才想撿來捏捏，可為什么竟然踢到鐵板上了呢？咋一個勁兒就只往自己腰上招呼呢？就這么活活兒把自己砸死了，真的憋屈啊，太憋屈了。

“顧清池，你怎么樣？”

直到那只大灰狼死不瞑目的倒在地上，顧清池這才一屁股坐倒，捧著自己被撓出血的腿開始哀嚎，淚眼汪汪沖沈明珠叫道：“我怎么樣？你難道沒看見？瞧把我給撓的，這死狼是不是貓托生的啊，咋這么會撓人呢？”

“你就知足吧。”沈明珠連忙上前，從懷中取出用沸水煮過的干凈白布替他包扎，一邊說話吸引他的注意力：“這只是撓了你幾下，沒咬到你，不然咬你一口你試試？”

“小爺好歹也是六藝皆精的全能人才，跟著武教習學習五六年，再讓一只畜生給咬到，說出去還有的混嗎？”狼已經死了，輝煌戰績前，顧二少立刻犯了老毛病，吹起牛來都不帶打草稿的。

“你考上秀才才幾年啊？哪來的五六年時間跟武教習學武藝？”沈明珠現在巴不得顧清池說話，他能說話轉移注意力，疼痛的感覺就能稍微緩解一些，所以順著對方的話就問起來了。

“沒考上秀才時，在一個私塾讀書，老先生的兒子是從戰場上退下來的，也教了我兩年武藝……”顧清池正說著，身子忽然就是一僵，嚇了沈明珠一跳，剛要問他怎么了？就見這廝伸出手指指著她身后，急忙道：“那只香獐子……快……它要跑，你快把它給我砸死，狼不值錢，香獐子就不一樣了，這要是只公的，咱們就發財了，哈哈哈，快砸死它。＇

沈明珠這才想起那只香獐，連忙站起身來到香獐子身前，仔細看了看，發現這應該還是只幼年香獐，體形很小，棕色毛發間布滿了一塊塊的白色斑點，這也是原麝的重要標志。

小香獐子看著她，呦呦哀鳴著，溫潤大眼睛里滿是哀求和恐懼，瘦弱身子微微發著抖，于是沈明珠就怎么也下不去手了。

“婦人之仁。”

顧清池實在是太了解沈明珠，看見她站著不動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站起身一瘸一拐的走過去，一邊沒好氣道：“你不忍心就別看，讓我來。等等，麝香在哪里？聽說這種東西一旦被獵殺，死前都會咬破自己的香囊，那價錢可就要大打折扣了。”

就如同顧清池了解沈明珠一樣，沈明珠同樣也很了解顧二少，知道這貨對待野生動物絕對是像冬天般冷酷無情。但她又實在不忍心看著這只小香獐子就這樣被砸死，此時聽見顧清池問她麝香在哪里，忽然就有一個主意浮上心間。于是連忙沒好氣道：“哪有什么香囊啊？你沒看見它還沒長大？一般要三歲以后的麝才會有成熟的麝香，你現在就是砸死它，也沒有香囊可取。”

“什么？小爺我辛辛苦苦，冒著生命危險幫它殺死了那只狼，最后就是這么個結果？它連個香囊都沒有？早知道我救下這只廢物干什么？”

顧二少立刻火冒三丈，卻聽沈明珠冷笑道：“別裝好人了，你殺狼不過是為了自保，你更沒有救下這只小家伙，你只是因緣巧合讓它逃過狼口而已，但轉眼間要砸死它的人也是你顧秀才，現在還好意思拿出一副救命恩人的嘴臉索要麝香。”

“喂！沈明珠，你就是這么對待救命恩人的？”顧二少被說得啞口無言，不由惱羞成怒，轉過身叫著，想了想又咬牙道：“不管了，就算沒有香囊，好歹還是個野味，砸死了剝去皮肉，也能賣幾個錢。”說完就要蹲身搬石頭。

“你等等。”沈明珠連忙上前攔住他，正色道：“不能殺死這小家伙，雖然它現在沒有香囊，可是一兩年后，它的香囊就成熟了，到那時可是一筆不小的橫財，你不心動嗎？”

“有什么用？一兩年后誰知道它跑哪兒去了？你總不能指望著今天放過它，一年后它會乖乖跑到咱們家讓我一刀宰了吧？”取不到麝香，顧清池也很郁悶，一臉沮喪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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